水草的腥味盖住了他的口鼻,浑浊的液体几乎让他目不能视。
——他被抛到了冰冷的水底,困住他的囚牢坚硬,他出不去。
瘦小的身体漂浮在狭小的箱里,他闭上了眼睛。
寂静的水底时间流逝极为缓慢,第不知多少次溺毙复生之后,他听到茫茫水底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那声音清澈,如同寒夜里清洒于枝头月光,在无尽黑夜里破开了一丝光亮。
“南宫。”
他睁开眼,即使厚重的木板挡住了大半的视野,他依稀可以透过缝隙看到少女清隽的面孔。
她悬浮在水中,招摇的水草如一只只柔腻的枯爪缠绕着她的身体,她敲击箱子厚重的木壁:“出来,我在等你。”
捏碎幻茧,这一切都会结束,但桃桃没有那样做。
——这是痛苦,也是心魔。
固然可以将少年带离这无限接近于真实的幻觉,但那痛苦回忆凝结的心魔也会伴随他而永生。
——只有由内而外将它打碎,才能摒弃那恐怖的梦魇。
南宫尘孩童的身体蜷缩在深沉的箱底,他没有动作,只是以唇形示意:“走。”
明明已经叫她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甚至还要孤身进入这深渊里来?
少女眼眸清亮,她拽住一根柔韧的水草,将自己手腕绑在箱侧的锁环上。
少女总是不听话,也总是做一些叫人难以理解的事。
她的眼神却坚定明亮,如一弯月亮:“你不出来,我就留下陪你。”
透过木箱的缝隙,南宫尘看见,她于阴暗的深水中闭上了眼眸。
鬼魂虽不会被溺毙,但她如一株微弱的萍草,任由冰冷的水珠裹住了她的身体。
她满头柔软的青丝与水草交织在一起,混在淤泥之中。
她不该来这里,也不该放任自己浸入肮脏的淤泥。
南宫尘抬起孩童稚嫩的手,以指骨轻扣箱壁。
水涌入他的口鼻,他无力挣扎,溺死在了水里。
下一次醒来时,少女仍漂浮在水中,他改为用拳头击打箱壁。
又一次溺死醒来,他换作用腿撞击。
这荒芜的水底,万籁俱寂。
不知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了多少回后,那还未被湖水泡软坚实的箱子终于被他豁开一道破口。
他瘦小的身体从箱子里钻出,解开了少女手腕上缠绕的水草。
孩童变为一个清俊的少年,抱着她游上了水面。
少年浑身衣袍被冷水浸湿,乌发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侧,他跪立在岸边,触摸少女的脸。
“你做到了。”桃桃睁开眼,朝他没心没肺地笑。
可少年的脸上并没有喜色,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凝视着她:“为什么回来?”
桃桃听到他冷冰冰话,忍不住心头火起露出了恶劣的一面:“回来就回来,要你管?”
她瞥着少年,从他湿漉漉的脸颊,到他被水泡湿后清瘦的身形。
再到他落在她脸侧的那双手上,又挪回那一双燃着一簇幽色火焰的眼眸。
潮湿的水珠坠在他漆黑色眼睫,滴滴答答滚落在他脸侧,勾出一抹脆弱的气味。
“怎么,还想打我?”
桃桃总觉得这眼神汹汹,下一秒他就要打上来了。
他凑近,桃桃那感觉更逼真了,她连忙道:“小东西,我帮你破了心魔,你不能恩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