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没事儿。”徐皎轻轻摇了摇头,却完全没有办法和王菀一样为眼下的处境而安下心来,事实上,她觉得云清道人这半点儿没有赶路态势,慢悠悠好似出来郊游一般的样子才让人心生疑虑。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总不能当真只是为了照顾她这个孕妇吧?
徐皎心里疑窦丛生,第二日再上路时,面上却是半点儿不露,反而是笑容甜美地与云清道人套近乎,偏偏对方好似知道她的目的一般,笑得别有深意,偏偏却是滴水不漏。
徐皎心里真是又气又无奈,暗地里悄悄咬碎了一口银牙,末了,对着云清道人哼道,“说什么同路人,国师未免对我这同路人太小气了些。”明明看穿了她,就不能透露一点儿,让她不至抓心挠肝吗?
云清道人却只是报以微微一笑,眼前的火堆噼啪声响,火花跳跃着,映在人双瞳中,恍惚间竟映照出两分错觉的温暖。
就在这时,外头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坐在火堆边几人都是一愣,徐皎惊疑地看着云清道人勾起唇角,笑了,轻声喃喃道,“总算来了。”
徐皎心口微微一颤,想到了什么,同时,颈间一凉,一柄长剑就是无声无息贴了上来,锋利的剑锋就抵在她的颈侧,稍不留神,就能直接割破她的颈动脉,让她死透透。
王菀和徐皎都是微微变了脸色,徐皎僵硬地扯着嘴角,瞥了一眼颈间那不是玩笑的剑锋,职业假笑道,“国师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了只要我乖乖听话,就不伤害我们的吗?”
“郡主一路上套我的话,不就是想知道我之所以慢悠悠走,半点儿不像赶路是为了什么吗?郡主很聪明,没错,我之所以这样不是为了体贴郡主,怕你受不住舟车劳顿,更不是有那等带着您二位游山玩水的兴致,而是我要等一个人,眼下,我要等的人,等到了。”
云清道人说着,朝着徐皎一笑,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来。
徐皎却觉得心口因着他的话惊跳了一下,还在愣神时,云清道人已经轻轻一挥袖道,“请郡主回马车上待一会儿。”
说是请,但徐皎根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别无选择被押着走到马车边时,她一再回眸,正好瞧见一抹眼熟的身影裹挟着夜的冷沉,自如水的暗夜之中踏出。
他显然也感觉到了她,目光如电般射了过来,在黑暗中,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他也是轻易地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对,不过短短数日,竟真真生出满腔的柔肠百转,如隔三秋来,目光缱绻,道不尽千言万语,却不过顷刻间,徐皎就被推着入了马车,车帘垂下,阻隔了彼此的视线。
墨啜赫默默收回目光,不过顷刻间,方才目光中的缱绻尽数被冷沉到隐隐透着杀气的阒然湮灭,他无声注视着火堆边衣袂飘飘,看似仙风道骨的云清道人。
后者嘴边勾着笑,“总算来了,久仰,赫特勤!”
“国师故意慢悠悠地走,就是为了等我过来吧?”墨啜赫眉眼不动,冷眸如霜轻瞥向云清道人。
“不错。”云清道人应得爽快,“赫特勤果然看透了我的打算,却还是如我所愿了。”
“也未必。”墨啜赫微微扬起下颚,“你这里只有这么些人,我若强攻,未必不能带走阿皎。何况……国师就在眼前,我要拿你换人,易如反掌。”
云清道人听着却是笑了,“赫特勤又焉知我没有别的准备?事关迎月郡主,赫特勤求的乃是万无一失吧?何况,此时此刻,迎月郡主的颈子上可就架着一把剑呢,那剑刃上还淬了毒,见血封喉的那种,只要稍稍不注意,蹭破点儿油皮儿,那可就……啧啧啧!”
云清道人话未落,眼前雪光一闪,一柄长刀已经直指他胸前,刀光映着墨啜赫眼底的杀气,一霎雪亮。
云清道人面上笑容却仍是馨馨然,没有半点儿变化,甚至都没有瞄一眼直指胸前的刀锋,真真一派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赫特勤恼了?那又如何?难道还真要拿迎月郡主的安危作赌吗?”
墨啜赫冷锐的双眸凛霜成冰,深深望着云清道人,似是看着一个死物,可眼底却是暗潮翻涌,片刻后,他陡然收回长刀,还刀入鞘,再抬眼,眼中已是一派沉定,“国师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吧!”
“赫特勤果然爽快!”云清道人笑扬双眉,而后敛容道,“我当初有些奇怪赫特勤是如何那么快找到我们藏身之处的,以文楼之能,若是发现了暗门,又推断出暗道出口不是不可能,可是能够在不惊动我们布下的眼线,就直接一击而中,而且来得那样快,自然不是郡主的那位侍婢告的密。那也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郡主既然早就发现了藏宝图的秘密,你们夫妻情深,她必然也不会瞒你。皇帝虽不知具体宝藏的位置,却知道那宝藏藏在凤安以东,是以,你知道他为何带走郡主,料定他冲着宝藏而去,不会舍近求远,所以,直接选了城东的那处出口。”
“而你既知晓宝藏所在,此刻你的人说不得已经先显帝一步,到了那藏宝之处埋伏了。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以逸待劳,设伏擒下显帝,再容易不过。可眼下……你还不能动他。到了藏宝之处还不尚算,那陵寝之中机关重重,非得显帝手中的机关图纸才可平安通过,而他很是谨慎,那图纸他早就铭记于心,只怕也早被他处理掉了,所以,要想找到宝藏,只能装作不知,放他进去。”
墨啜赫目色深深看着面前之人,冷峻面容之上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被眼前之人说中一切的震惊,和对他的惊骇,只是淡淡一扬轩眉道,“那与我何干?”
云清道人难得被噎了噎,面色有一瞬的僵硬,深缓了两息才道,“自是相关,因为我要那宝藏。你助我取得宝藏,我便放了郡主,如何?”
“你想要那宝藏?”墨啜赫扬眉,面上没什么变化,可意思却再明确不过。“我以为你对显帝忠心耿耿……”
“忠心?那值几斤几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可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赫特勤可以不在乎,可我却势在必得。”云清道人轻轻哼声,云淡风轻的面容终于因着贪欲染上了红尘俗色。
墨啜赫面上神色却半点儿没有变化,只是端凝着神色望着云清道人,哪怕他比之云清道人年轻了许多,却是一样的深沉,哪怕云清道人这样自认见惯了世情,看透了人心之人,也在他那冷锐的目光下有些招架不住。
“你与惠明公主是旧识?”沉默良久,墨啜赫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