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太守一觉起来,天都变了。
大理寺的凌司直不愧为东都第一“卷王”,连夜备好了所有卷宗,整整齐齐平摊在的案上,还贴心地标注了序号,生怕他看漏了,最绝的是,无论池太守拿起哪一卷,凌司直大人都能开启实时旁白解说功能。
“城北王氏以米行生意为掩护,通过王氏的商队在唐国各地拐卖大量孩童,后又贩卖至各世家大族,这些孩童待遇堪比……堪比牲畜,故而被称为‘白牲’。卷宗后附上的王氏暗账可以说明王氏做此等勾当已有六年时间,经手的白牲不计其数,仅昨日从王氏秘密仓库里搜到的白牲尸体就有八十具,另有五十六名活着的白牲,最大的十岁,最小的只有四岁……”凌芝颜深吸一口气,“王氏所为,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池太守冷汗淋漓,“真、真是王氏做的?”
花一棠:“王氏八位长老和王景福都招了,供词就在后面。”
池太守急忙翻出来看了看,飞快擦把汗,瞄向夏长史和姜文德。
夏长史和他一样,整个人都是懵的,姜文德眉头紧蹙,面色铁青,“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凌芝颜:“昨夜营救白牲之时,我等遭遇面具杀手的攻击,战况十分惨烈,幸而有净门和五陵盟等一众江湖豪杰出手相助方能脱身,共剿灭杀手一百一十八人。”
池太守拍案而起,“什么?!”
姜文德猛地抬眼,眼中划过一道戾光。
夏长史:“在池太守治下竟然有人胆敢私自豢养杀手,这、这这简直是谋逆大罪!”
“王氏简直是胆大包天,为所欲为!”池太守怒发冲冠,“此等大罪,当全族枭首!”
“豢养杀手的不是王氏,而是随州苏氏。”花一棠扔出一句炸雷,“此乃苏氏家主苏飞章亲口承认。”
池太守和夏长史如遭雷击。
凌芝颜:“来人,带苏飞章!”
伍达押着苏飞章踉踉跄跄走了上来,苏飞章满头银发乱飘,面色如土,皱纹如沟壑一般深深嵌入皮肤,扑通跪在地上,垂着脑袋,全身隐隐发抖。
池太守一目十行看完苏飞章的口供,脸色比苏飞章还难看,“马氏贩卖赝品百花茶是苏氏指使的?”
凌芝颜:“是。”
“吴氏贩卖青州绣品,背后也是苏氏?”
“苏氏别院搜出的账簿便是铁证。”
“连白牲……也是……”
“最大的卖家和买家,都是随州苏氏。”
池太守瘫在了椅子上,像根发霉的烂面条。
“吴氏、王氏、马氏家之所以能在益都混得风生水起,皆是因为随州苏氏背后的支持,若想抱紧苏氏大大腿,自然要替苏氏做事。”花一棠道,“贩卖龙神果,贩卖人口,贩卖赝品茶叶,桩桩件件都是暴利,桩桩件件都是掉脑袋的买卖,苏氏不仅拉大世家下水同流合污,为了自保还豢养了众多杀手,万一东窗事发,尚可绝地反击,换自己一条生路。花某说的对不对啊,苏家主?”
苏飞章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波澜不惊,“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夏长史痛心疾首,“苏家主你糊涂啊!随州苏氏身为五姓七宗,家大业大,何至于铤而走险,将自己逼入绝路啊?!”
苏飞章冷笑阵阵,“五姓七宗?随州苏氏还能算五姓七宗吗?朝中无官,商界无依,家族没落,族人颓唐,唯有靠着五姓七宗的血统和低阶世家联姻方能存活下来,和种|马有何区别?”
众人一片沉默。
苏飞章眼瞳赤红,好像看着花一棠,又好像透过花一棠望向虚无的未来,“花四郎,凌六郎,你我皆出身五姓七宗,定是感同身受,若是离了家族的庇佑,我们不过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根本活不下去。扪心自问,若有一日,家族存亡和国之律法背道而驰,你们又当如何选择?”
花一棠怔住了。
“若真有那么一日,凌某自当依律秉公办理,绝不徇私!”凌芝颜定声道。
花一棠仿若惊醒般看过去,但见凌芝颜身姿笔直,眸光坚定如星,“杀人偿命,有罪必罚,此乃国之律法,国之根本!区区一族之利,怎能与国之根基相提并论?!犯罪就是犯罪,任何理由和狡辩都不能掩盖犯罪的事实!”
苏飞章嘴巴张了几张,“你、你是不是傻?!”
花一棠眨了眨,突然笑了,“与你这种利欲熏心的狗屎相比,还是傻子更可爱些。”
凌芝颜侧目瞪了花一棠一眼: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哪里可爱了?
花一棠装作没看到,“花某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苏家主,经仵作验尸,苏氏杀手死士乃是以龙神果之毒淬炼而成,意识涣散,宛若傀儡,下手狠辣,十分可怖,不知苏家主又是从何处得到以毒淬炼死士的配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