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施金盏还怎么能高兴地起来呢!
这位旁支夫人以前在施金盏这里碰过不少软钉子,可眼看着如今施金盏就要失势,心里自然也就想起了当初她是如何贬损自家的,现在这话是有打听祁涟的想法,可未尝也没有暗讽施金盏的意味。
施金盏抬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将脸上阴郁的表情遮掩了过去,“嫂嫂你也是知道的,自我嫁来之后,整日多是忙着打理府中诸事,平日里都很少回娘家去的。就连我那几个娘家妹子都没见过几回,对于二姐姐家中的这个娘子,实在是不甚了解。”
闻言众人失望的神色自然是挂在了脸上。
“不过”,眼见众人表情,她又话风一转,“想来各位嫂嫂久在老家不清楚,咱们这位新夫人以前可有个诗绝娘子的名号,也在那惊鸿学馆念过几年书,是个颇有才学之人。我娘家的二姐姐不善庶务,这位新夫人也未曾听说学过管家,不过想来与咱们家脉之红袖添香,吟风弄月定是十分合宜的。”
施金盏这话隐含的意思便是祁涟不擅长管家,在风花雪月之上倒是有几分熟练。
这话便让几位夫人放心了,既然不擅长管家,那以后她们若是在账目之上做些手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新夫人年纪轻轻,又是乡下女子出身,想来见识定然浅薄,以后应该怎么对待她,众人心里也就有些数了。
“那有人生来便会管家的,二嫂初来家中之时,不是也曾把账目弄混吗?我瞧着脉之他媳妇儿是个聪明脑袋,管家这事定能一学就会。”
突然出声说话的妇人穿着一件宝蓝绣缠枝莲花镶金色缠枝莲边沿的褙子,下头一条粉色百褶裙,头上插一支金累丝蔷薇花钿压住发髻,耳边一对素白的珍珠耳坠。年约莫三十出头,正是左府早就出嫁了的四娘子,如今河西白氏的当家主母,左脉之的亲姑母左玉茹。
她历来就不喜施金盏庶女出身,又小家子得紧,却不知为何母亲还要让她管家。如今听她这意思,到还有点不愿意放权的模样,左玉茹对她就更看不起了一些。
眼见着她出声,其余几人都闭上了嘴。
左玉茹出嫁之前是左家备受宠爱的嫡娘子,出嫁之后又是白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夫君疼爱、子女孝顺,哪里能清楚她们这些旁支的辛酸呢!
不过她是左老夫人膝下唯一的女儿,左丞相又十分喜欢这个妹妹,她们就算心里对她再有不满,可也不敢说出来!
左玉茹说了这句,也没继续同她们搭话,斜眼看了她们一眼,就从几人身旁走过,带起一阵香风。
施金盏几人敢怒不敢言,她伸手拉着方才那位说话的夫人退到游廊边,好让左玉茹过去。
直到不见了她的身影,旁边一位妇人才敢“觑”了一声,对着施金盏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弟妹,你如今才是这府里的主子,怎么还在她面前还这么委曲求全。”
施金盏白了说话的妇人一样,虽不敢在左玉茹之前摆谱,可这几位偏房的挑拨离间她却是敢毫不留情地回怼回去的,“秦嫂嫂,说起来你不也算是这左家的人吗?还比我这个继室更早进门,怎么就不见你在大娘子面前说上两句呢!这会儿倒会在我面前来挑事儿了。”
听得她此话,那秦夫人眼皮一垂,脖子一缩,对她嘻嘻笑了两声就识趣地不再说话了。
施金盏扬了扬手里的帕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朝着前院去了。
待到屋子里终于清静一点之后,祁涟才算是松了口气。她想着今日那些宾客的阵仗,料想着今日左脉之是不会回来的太早的。
头上这顶凤冠美则美矣,重也是真的重,祁涟带着这顶重七八斤的凤冠足足一天,此刻脖子以上的部位感觉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来人。”祁涟小心地抻着脖子喊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祁涟抬眼,就见一个穿鹅黄襦裙配青绿色裙子,圆脸细长眼,约莫十六七岁的丫鬟进了来,“少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圆春去哪里了?”祁涟问。
那丫鬟脸上一直带着淡笑,“今日少夫人身边的下人们都辛苦了,大厨房特地为他们备了酒席,这会儿圆春姐姐同其他丫鬟都去用膳了。”
祁涟眉头一皱,她是新妇,对左府也不甚熟悉,圆春几个丫头居然就这样将她一个人留在此处,若是她有什么事需要用人,她们就未曾考虑过这事吗?
以往她还是对她们太宽松了一些,往后在左府里生活,可就不能如此没有规矩了。
那丫头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一见祁涟皱了下眉,就料想到祁涟这会儿定然有些不悦,遂开口道,“公子临走之前特意吩咐奴婢守在门外,定要等到公子归来才可离开。少夫人若是有事,直接吩咐奴婢便是。”
祁涟见这丫头说话颇有条理,举止动作也合规矩,心里对她就喜欢了几分。听她话里的意思,这丫鬟左脉之是特意为她挑选的。
于是也不再迟疑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躬身行礼,“回禀少夫人,奴婢名唤采衣。公子特地吩咐,以后奴婢就跟在夫人身后服侍了。”
祁涟此次从衡府带过来的人不多,只有一个嬷嬷和四个丫鬟,圆春、金桂和银枝。还有一个施雪柳特意准备的丫鬟,只不过那丫鬟生的妖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为左脉之预备的通房丫鬟,祁涟也就没有派差事给她。
如今她身边就只有一个圆春是一等丫鬟,金桂和银枝都是二等。
想来左脉之特意安排这个采衣过来,就是要填她身边一等丫鬟的缺的。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采衣,是个好名字。”祁涟瞥了采衣一眼,离开婚床,走到屋内的妆台前。
采衣见她动作,忙过来搀扶她,一边回道,“采衣出身农家,未曾读过书,这名字不过是公子将我带回来时取的。”
祁涟点点头没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