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也许。
沈洵舟并不确定,用了“可能”这个词,他仍在怀疑,不然自己此刻应当在牢里而不是这里。
心中定了定,连这少年死士说的话都觉得带了些试探,回道:“我能帮做事的九娘人已经没了,我还能到哪里去呢,大人怕是多虑了。”
这话很是难以理解,十五又默了半晌,脚步也停了下来。
皱着的眉头一松,似乎终于找到回应的句子,他偏头看过来:“你和大人很像。”
宋萝怔住了。
这也是试探的一种吗?
她谨慎地与他对视:“哪里像了?”
十五:“说话的感觉。”
他垂着脑袋看她,一双黑眸被光映的很亮,袖子上戴了圈银甲,抽出胸口她那时给他的巾帕,“还有,对我很好。”
一张巾帕就换得一句对他很好。
宋萝决定把话说明白点:“如果我在帮其他人做事,如今绣坊已烧,事人俱消,我便已无价值,如何对待一枚弃子,你家大人应当比我明白。”
十五还是没听懂,但他知道如何应答:“那便放回棋罐,弃子未必一直无用,落子需看时机。”
果然符合沈洵舟奸相的身份。
连对待一枚弃子,都未必会简单地弃之不顾。
确定了,沈洵舟是故意的,故意让这名脑子不太灵光的少年死士,跟着她。
宋萝盯着他看了一会,他身子露出伞外大半,她凑近了一点,直接了当对他道:“若是你未因护你家大人而死,死于别的原因,你猜他会如何看待你?”
十五愣住,黑眸眨了眨,一点幽微的香气从她身上传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本可以不回答的,顺从地开口:“大人会为我立冢。”
他神情很是乖巧认真:“大人说,每一个人的死都是有意义的,为他而死的人他都会记住,大人为每个人都立了冢,就在西郊的翠园。”
意料之外的答案。
宋萝听说过西郊的那片翠园,说是有位大人买下那块地,葬自己重要之人,园内种了竹,还有很多花,四季常春,只是可惜是片墓园。
没想到居然是沈洵舟。
她眼睫颤了颤,心跳静下来,将灯盏照向前方。
街已至尽头,穿过这条街,便是风物仓。
宋萝轻道:“前面便是风物仓了,走吧。”
她先迈出脚步,绣鞋踏在青石板上,抬起时发出一点黏腻的水丝粘连的声音。
金纹披风压在她怀里,腰间布包内卷起的账册,随着走动抵住腰。
十五撑着伞追上来,神色有些茫然,但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你,怎么了?”
宋萝没说话。
刚刚那瞬间,她竟然觉得,做沈洵舟的棋子,或许比做崔珉的棋子命运好一些。
她肯定是疯了。
指尖按住手中灯盏,传来一点暖意,她回过头:“你会把这些话告诉你家大人?”
十五摇头,又沉默了。
拐过街角,偌大金楼出现在眼前,檐前挂了四盏灯笼,将她手中光亮压下去。
风物仓到了。
这座金楼不知是谁所建,不论是何种贵重之物都能在此寄存,且不用担心被人窃走。
门口的仕女迎过来:“娘子与郎君取物还是存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