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愿放弃这邀约。
或者说,他不愿放弃自己。
谷星所言,岂非正是他心中所怨,却又不敢深思之事?
可如今,眼前这人,却敢想,敢言之,并愿邀他同行。
他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那信物都交予我了,又哪有收回之理?”
“我先前已说过,若有我所能之事,定不留余力。你怎不信?”
谷星闻言,眸色一亮,随手扬起几缕草屑,拍了拍手,笑道:“定不叫你后悔。”
言罢,她忽地抬头,目光落在墙角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朗声唤道,
“那你呢云羌,你可愿与我同行?”
话音落下,树叶微微一晃,旋即,一道黑影自枝头跃下,身形轻盈,落地无声。
李豹子陡然变色,心下骇然,竟不知此人何时藏身于此。若非谷星相唤,他竟毫无察觉。
好在此人是云羌,不然他与谷星那大逆不道的密谋,不就正好中了他那“结党营私”的罪名?!
云羌持剑而立,沉默不言。
谷星却挑了挑眉,毫不意外,笑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话音未落,她手中一物脱手而出,划破半空。
云羌抬手轻松接住,低眸一瞧,竟是一精致的小人饰物。
她微微一怔,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光滑表面,心中却难以平静……
……
一顶红轿,终是将阿秀送入了那白墙之内。
她坐于墙中,看着枝头鸟雀啼鸣,心思却不由飘向墙外,念及谷星,念及小泥鳅。
忽闻墙角微有异动,旋即,一道黑影自檐上翩然落下。
阿秀一惊,定睛望去,竟是当日在地下通道中所救之人。
她记得分明,那人当时身负重伤,又不辞而别,如今却安然立于眼前。她是否安好?
云羌缓步上前,自袖中取出两张纸片,递予阿秀,
“谷星托我,将此物交予你。”
阿秀心头微颤,抬眸望了一眼云羌,又低头看向那两张掌心大小的黑色纸片。
待她接过,翻面一瞧,泪水顿时簌簌落下。
那是两张拍立得照片。
一张,是她们一家三口在下水道之下的合影,影中人面上皆带笑意,仿佛那困苦颠沛的日子,也因相伴而不显凄凉;
另一张,则是小泥鳅身着新衣,端坐寺庙之中,怀抱经书,眼皮微垂,似是读累了,正打着瞌睡。
不知谷星施展了何等“术法”,竟能将往昔之景定于纸上,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仿若触手可及。
阿秀望着照片,指尖微颤,泪水如断线珠落。
胸中百般情绪翻涌而出,酸楚、思念、不舍、悔意交织成网,紧紧缠绕住她,使她再难遏制情感,终是泣不成声,任眼泪尽数倾泻。
那断断续续的悲泣声,竟令见惯生死的云羌也不忍。她沉默片刻,终是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阿秀的肩膀。
云羌抬头望向苍穹,乌云密布,天光自厚重云层间透出一角,微微耀目,令她难以直视,却又不愿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