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醒了。”这日,明帝午憩醒后,发现帐前伺候的婧容华变成了皇后。皇后扶着他坐了起来,笑道:“方才臣妾去宝华殿和钦天监为陛下祈福,将大师们亲手所抄又供奉在佛前开过光的经书都拿了过来。臣妾瞧见婧容华精神有些萎靡,脸色苍白得很,便叫婧容华先回去瞧太医,臣妾替她在这守一夜便是了。”明帝闻言点了点头,眼下他需要身子健康的人照顾,若是婧容华真的哪里不适,将病气过给了他才叫不好。皇后又将那几卷经书和符箓抱到了榻前:“臣妾不敢随意翻看,只等陛下无事时翻阅呢,说不准佛祖保佑,能灵验许多。”自从明帝抱恙,宝华殿和钦天监那些高僧法师自然是一刻不停地为他诵经祈福,每隔几日就会有这些东西送来。生病的人这时候几乎是来者不拒的,别管有什么法子、法子灵不灵,总是要试上一试。因此明帝也自然而然的拿起了那叠东西,一张一张慢慢看着。看到某一张时,他神情忽然一顿,不确定地又看了几眼。皇后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道:“臣妾去后头看看陛下的药,这时候约摸着要熬好了,可不能马虎。”明帝点了点头,皇后掀帘出去后,他便仔仔细细将那几张薄薄的纸看了两遍——正是妙无手书,和她亲自抄写的《无量寿经》。妙无字字泣血,自言数月未曾得知明帝和元泽近况,心中担忧不已,在庵中猛然听见香客们讨论陛下抱病辍朝,惶然不知所措,只得求了昔日在宝华殿的同僚,将亲手所书之物呈到御前。妙无还道,她已在佛前立誓,愿以自身寿数换得明帝和元泽一生安康。若是明帝有什么大碍,她这个不该存活于世之人愿随之而去。明帝辨认了一会儿,发觉这些字迹并非由寻常墨汁书就,仿佛还掺了人血,似是怕他发现,还特地用了些香料盖住气味。用血抄经的效用明帝倒是清楚,无非是为他祈福罢了。明帝想,妙无这么做也是应该的,毕竟是自己将她从行宫浑浑噩噩度日的状态中唤醒,又医治好了她的疯病,给了她为人母的机会。他伸手召来吴德昌:“叫人去清妙庵,以后若是妙无还抄了什么经,只管送到朕跟前,不必再经宝华殿,免得叫旁人瞧见。还有,三皇子的消息照旧每月一次传给她,只瞒着些元泽的病便是。”吴德昌忙点头应是,然后帮明帝将这沓经恭恭敬敬放到了龙榻不远处的小佛龛上。皇后端着药进来时,明帝刚净完手,又有些昏昏欲睡了。她一勺一勺药喂着明帝喝完,这才善解人意开口:“陛下,眼瞧着年关将近,往年这时候都该预备除夕宫宴之事了,臣妾想着今年的宫宴是否要停办?”“不可。”明帝轻嗤一声摇头:“朕已有多日未曾上朝,每日臣子们请安的折子如流水一般呈上来,都记挂着朕座下的龙椅呢!”他沉声继续道:“约摸着除夕时朕快将养好了,也是时候露面敲打敲打某些人了,否则他们怕是要忘了,这是谁的天下了。”皇后赔笑着附和道:“陛下说的极是,是臣妾愚昧了,回去就叫人好好筹备起来。”明帝颔首道:“你也去吧,年关时候后宫里还需你这个皇后多操心,不必在承乾宫耗着了。”这人赶得正合皇后心意,她又说了几句体恤人的话,便顺从离开了。翊坤宫。婧容华回来后,没有急着传太医,而是先自己眯了一会儿。这厢人刚醒,莲子就来告诉她:“娘娘,寿康宫来人,叫您去太后娘娘处呢。”婧容华瞬间清醒过来,到寿康宫时,荣成公主也在,却瞧着像是刚哭过,二人互相见了礼,荣成公主便又告退了。明帝病后,太后也不叫嫔妃们去寿康宫给她请安了,连婧容华都已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如今乍一看,苍老了许多。“娘娘近日可是有什么心事,看着憔悴了不少,有什么是翡儿能帮得上的?”太后叹了口气,叫她先坐,又叫宫人都下去,才道:“哀家忙了好些日子,今日才有功夫传你见上一面皇帝那儿,你可去瞧过了?”婧容华点头:“加上今日,臣妾去给陛下侍疾已有两次了。”太后又问:“大胆说,可瞧出些什么端倪了?”婧容华沉默片刻,斟酌道:“臣妾不懂医理,但陛下卧病这些时日,宫里的形势和御前宫人、太医们的样子瞧着陛下应当不是抱病,而是遭人暗算中了什么毒。”太后点点头,又是一声叹息:“哀家也不瞒你——元瑞去了。”婧容华一惊,险些站了起来,茫然道:“是贼人毒害二殿下时,陛下也?”太后点点头:“正是荣成回门那日,从前娴妃旧仆下的手。”她没有细说,更没有提及二公主和陈婕妤,婧容华自然也不会多问旁的细节,只静静点了点头,叹天意弄人,盈妃曾为二皇子花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见她不语,太后又道:“族中那几个人精也猜到了不,应该说朝中那些人精心中都有数,一封一封家书送进来,哀家有心要瞒,却也瞒不了多久了。哀家今日召你来是要说,待有些人知晓了二皇子亡故的消息,必定要把算盘打到你身——你的避子汤停了半年多,又日日喝着补药,可有什么消息了?”说来矛盾又好笑,二皇子在时,太后和一些族亲不想让婧容华生育;二皇子没了,他们又迫切想要婧容华再生个儿子。她眸光闪了闪,轻声道:“娘娘恕罪,从前避子汤喝的久了,可能有些伤身,加之陛下病了这段时日,臣妾等也未曾有机会侍寝”“造孽啊!”太后愁眉苦脸摇摇头,忽然注意到婧容华苍白的脸色,问:“脸色怎的这么差?”婧容华面容羞愧,头更低了些:“臣妾今日起得早,未曾用膳便去了承乾宫,方才也还未来得及用午膳”太后没再多问:“罢了,你还年轻,哀家再让张院判为你开些方子,先喝着,待皇帝养好身子,你可要加把劲了,下去吧。”“是,臣妾告退。”回到翊坤宫中,莲子上前问:“小主,晌午说请太医,可要奴婢现在去吗?”婧容华连忙拉住她道:“莫要去了。”莲子不解地看向自家主子的小福,低声道:“小主不是说要叫太医来诊上一诊么?万一真有了”婧容华左右看了看,只对她耳语了二皇子已逝的事,又道:“这时候若是我传出喜讯,盈妃不得发了疯?更何况陛下病着,太后娘娘日理万机,未必顾得上咱们如今不是时候,再等等吧。”莲子死死捂住嘴将惊呼咽了下去,连连点头,发誓绝不将婧容华疑似有孕的消息叫第三人知道。婧容华自然没有告诉她,自己并不想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怀孕生子,否则必然会被族人各门心思裹挟着往前走,到最后说不定会落得个盈妃一样的下场。至于等到什么时候,她心中也没底。:()非传统宫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