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了京,他便没有必要再回来。”
徐茂毅然站起身,负手而立,眼中熠熠生辉,言语大逆不道,彰显其野心勃勃。
徐蘅点头,“阿姐说得对,此次正是我们进京夺位的好时机,我支持阿姐。”
闻言,徐茂差点绷不住她的野心人设,很想摇摇徐蘅的肩膀,劝她清醒一点,不要盲信。
她们在晋州和江州这些事情,放在整个天下跟前,杨牧谋反,天神教作乱,根本不够看,甚至手下士卒不足一万人,威望仅限于晋州、江州之内,竟然放出进京争夺皇位的大话,听上去感觉天方夜谭,跟喝了假酒做梦似的,谁会听从她的号令?
步子迈得太大,最后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茂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幽幽望着徐蘅,心下有几分不舍。
这次去长安,她已做好身死准备。
树倒猢狲散,忠义军所有士卒亦将化作流民,潜逃回乡,等待新朝建立,重新过上安定和乐的生活。
徐茂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下令所有人立刻收拾东西,清点物资,在临行前办一场宴会祭祀路神,既祖取道。
薛灵得到徐茂封王、忠义军要进京救驾的消息,惊讶地停住笔毫,墨水洇湿纸张,毁了一幅好字,她搁下紫毫笔,不解道:“京都的祸事岂是忠义军可以平定的?”
“皇室宗亲瞧着,各路豪杰看着,再怎么说,也轮不到忠义军,好生在江州待着,徐徐图之,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赶去京都蹚浑水!”
薛灵无法理解徐茂的想法,莫非徐茂真是被一道封王的诏书给蒙蔽双眼,一时气血上头,真心实意进京救驾?
观察徐茂在晋州、江州的作为,看着也不像老实人,应当没有愚忠之心。
左思右想,想破头,薛灵还是琢磨不透徐茂意图,她女儿刚进忠义军,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徐茂想不开要进京,她忽然担忧自家女儿的未来。
薛灵按捺不住,紧忙赶去求见徐茂。
吴洪英方从徐茂帐内出来,恰巧碰上匆匆赶至的薛灵,她抬起手冒昧拦下薛灵,寄希望于薛灵,请求道:“薛大娘子,您来得正好,娘子阅历丰富,或许可以劝住元帅莫要进京。”
薛灵讶异,“怎么,徐元帅打定主意要进京救驾?”
吴洪英无奈颔首,“元帅说,陛下降以诏令,命元帅进京救驾,此番进驻京都乃名正言顺,良机难得,铁了心往长安的方向出发。”
任她如何劝说,徐茂坚定不改主意,吴洪英没有办法,只得摇头作罢。
连徐茂手底下的人都劝不动,自己更没分量,估计也是无功而返,薛灵遥遥望一眼帐子,脚步转了方向,前去探望女儿杜采文。
“母亲,您怎么来了?”杜采文正在准备上课所需的文章,第一次上台授课,她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不要太丢脸,谁知转身看见薛灵,吓一大跳。
薛灵左右各看一眼,四下无人,她赶紧抓住女儿的手腕,做贼似的躲到一旁,压低声音问:“徐元帅得封晋阳,欲进京救驾,这事你知道吗?”
杜采文呆呆道:“女儿知晓的,母亲,元帅做下的决定有什么问题?”
薛灵恨铁不成钢,急声道:“糊涂啊,徐元帅名声还没打响,传扬天下,她怎么同别人争?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那正好,反正我也早在阎王殿里走过一遭,多给我月余阳寿,已然足够。”杜采文无所谓,她是活够了,看万事深觉无趣,每天不过按部就班,过一日是一日。
杜采文反手按住母亲的肩膀,“其实母亲无需忧心,大伙儿都看明白的事情,元帅岂能没有想到?她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
“元帅智勇双全,深谋远虑,擅长出奇制胜,走一步算三步,或许元帅布下棋局,我们身在局中,暂时没有想通其中关节而已。”
杜采文兀自分析,她觉得徐茂不是冲动莽撞的人,这肯定是徐茂故意安排的,或迷惑敌人,亦或进京另有图谋,总之绝非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薛灵经她这么一说,颇有几分道理,耐不过情势,劝了杜采文几句,让她注意自身安全,打道回府。
祭祀路神当日,徐茂清楚士卒间多有疑虑,她及时把握机会,顶着因兴奋而发红的一张脸站在旌旗下,气沉丹田。
徐茂大声道:“我知道大家近来对进京救驾之事议论颇多,害怕平定不了杨牧之祸,反而自己搭进去。”
她停顿一瞬,目光扫视在场所有人,“可是京都危急,陛下有难,杨牧在城中大开杀戒,长安百姓性命垂危,亟待救援,这种紧要关头,我们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不,我们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杨牧火烧长安,残害百姓!”徐茂大义凛然地放话,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前段做作的表演结束,徐茂放柔声音,又改走温情路线,“考虑到大伙儿双亲在上,姊妹弟兄日夜盼望,部分人女儿、小郎年纪尚幼等候归家,此行困难重重,轻易便会丢掉性命,我不愿强求,不想去长安冒险的,现在就可以放弃,领了本月饷银回家去。”
士卒们倏地改变脸色,悄悄转脸看别人的反应,发现大家皆是满面诧异和无措。
现场沉静无声,谁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