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察觉到沈蕴姝的好奇,偏过头去看她,温声问她:“姝娘想看他们在做什么?”
沈蕴姝下意识以为他会牵起她的手强行挤进去,抑或是霸道地唤来侍从清条路出来,犹豫片刻后选择扯慌,冲他摇了摇头道:“不想看,五郎,我们去别处吧。”
她口中的话语同眼里的情绪并不一致,陆渊听出她在哄骗自己,约莫是把他当成那等横行霸道的街溜子了,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勾起一抹笑意宽慰她道:“姝娘放心,我今日就是一位陪伴夫人外出的夫郎,断不会行那起子惊扰旁人的事;他们在做何,我都瞧清楚了,姝娘只消再高些,便也能瞧见了。”
她只有这般高,即便踮起脚也不可能比挡在前面的男郎高,他的这番话委实多余。沈蕴姝如是想着,转身就要走,未料她还未及迈出步子,陆渊便已一把勾住她的腰肢,接着单只手抱起她,让她坐在他的臂弯里。
担心她会害怕,另只手还不忘轻轻扶住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让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如此,姝娘可看清了?”陆渊微扬起下巴,定定看她,一脸宠溺地问。
沈蕴姝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心说他怎么也是年过四旬的人,怎还跟个毛头小伙似的大胆行事;她心中虽是这样想,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却是往摊位处的磨境匠看去,那些形状不一的大小铜镜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看过几眼便有些刺眼。
“圣五郎快些放我下来吧,那镜子晃眼得紧。”沈蕴姝一面说,一面还不忘攥他肩上的衣料催促他。
陆渊忽想起她某些时刻也会像现下这般攥她肩上的衣料,遂将手回落一些,让她的双眸与他的持平,干净利落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温热的唇凑到她耳边同她耳语,“今日白天的时间都是夫人的,夫人要去何处,做何事,我都听夫人的。”
他唇间呼出气息似乎不论何时都是那样的滚烫,沈蕴姝耳上一热,不禁想起他在某些时候的不加节制,本能地推他的肩让他放她下去。
陆渊见她的脸颊和耳朵都在泛红,呼吸竟是变得灼热起来,毕竟他也的确很久没有与她亲昵过,这会子温香软玉在怀,她又这样可人,叫他忽视不了一点。
害怕惊着她,陆渊不敢再同她有亲昵之态,小心翼翼地放她下来后,话锋一转道:“前面有不少胡人来的铺子,姝娘可要去看看?”
沈蕴姝在王府时听沈沅槿说起胡人,却没怎么亲眼得见过,耳听陆渊如此说,焉能不动心思,遂点头答应,由他牵着手继续往前走。
这一个上晌,陆渊陪她逛了许多铺子和摊位,买来的大包小包两个宫人来提才勉强够,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胜在大多都是宫里没有的。
二人逛了许久,沈蕴姝的身子开始吃不消,去樊楼吃饭的路上,陆渊干脆背她过去。
端上桌案的饭菜热气腾腾的,沈蕴姝担心随行的人会不会饿肚子,微蹙起眉头询问陆渊可有给他们安排地方用膳。
知她最是心善面软,陆渊轻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已安排他们分成两班错开去一楼吃,姝娘无需忧心。”
沈蕴姝得他这句话,方安下心来执箸用饭。
陆渊耐心地剔去鱼刺,再将那剔好的鱼肉放进她碗里,叮嘱她慢些吃,这才在她面前大快朵颐。
与她在一处时没有太多的规矩约束,从前在军中养成的大口用饭大口吃茶的习惯可以在她面前显露无余,陆渊心里十分熨帖,待填饱肚子后,便傻坐在那里看她吃饭。
她的性子温吞,吃起东西来斯文又缓慢,被他欺负得狠了亦会红着眼舀在他的肩上,她像是没有什么力气,舀得不痛,倒像是在赐予他某种印记。
陆渊看着她的唇瓣小幅度地张开又闭合,越发挪不开眼,直至她放下碗箸,端来漱口的茶水漱了口,用一条素纱巾子遮住口鼻吐去那茶水,他才醒过神来。
“姝娘再尝尝这茉莉香片的味道如何。”陆渊说着话,提起茶壶往高足银杯里满上半盏,递给她。
沈蕴姝饭量不大,胃里尚还有位置,便将那杯中泛着茉莉香的茶汤悉数饮下,微微的苦味过后便是回甘,唇齿间花香浅浅。
陆渊跟着饮下一碗,又问她味道如何。
“清香”回甘二字还未及从她口中道出,陆渊那厢便趁势吻住她的唇,舌往里探,环住她的腰肢。
陆渊同她唇齿交缠过不下百回,早已习惯了对方,她这时候熟练地用鼻息换气,却还是被他吻得大脑空白,四肢发软。
她今日走了这好这时候,陆渊不愿她受累,不顾她的婉拒,不由分说横抱起她,就那般抱着她下楼。
车夫已将车挪了过来,陆渊抱她上车,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睡觉。
沈蕴姝的确有些累了,当下将头埋在陆镇宽厚结实的胸肌处,不多时便已进入梦乡。
大明宫。
崔皇后有事要与陆渊商议,因未寻见人,便顺道往拾翠殿来探望贵妃母子,未料贵妃竟也不在,她这厢略一打探,知晓了他二人于今晨出宫之事。
时下年关将近,不独前朝,后宫亦是诸事繁忙,不想圣上竟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人出宫游玩。
崔皇后闻此消息时,面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挂不住,却又及时在那女官瞧出前换了副面孔,仍是一派端方和善的模样,语气平平地让女官退下后,唤来宫娥去司膳司传话,叫熬上两盅暖身的桂圆银耳燕窝羹,一盅送来皇后殿,一盅送去贵妃宫中。
一更天时,崔皇后料想陆渊陪了沈氏一日,夜里也该会紫宸殿处理政务,遂提了食盒去往紫宸殿。
“奴见过皇后殿下。”迎接崔皇后进宫门的乃是高内侍的徒弟王颍。
“圣上可在里面?”崔皇后面色如常地问。
王颍手持拂尘弯下脊背,恭敬回话:“禀皇后殿下,圣上今夜宿在贵妃宫中。”
贵妃二字,她这段时日已经听得太多。崔皇后只觉得她着实命好,那般胎大难产竟还能保住一条命;这一年多来,即便她不能侍寝,圣上还是对她专房独宠,从未在别处留宿,她这位中宫皇后亦是如此。
崔皇后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脸部表情垮掉,步履从容地离了紫宸殿,叫贴身伺候的女官倒了那碗燕窝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