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白费力气了,这底下还躺着上千人,妳叫不醒他们,沉睡是他们目前最好的恩赐。”
莳萝转过头,只见一身漆黑的女人站在她身后,手上的提灯照亮她枯瘦的双颊,看上去上了年纪,但一双幽蓝的眼睛异常明亮,莳萝莫名觉得自己似乎看过这个人。
“继续待在雪地,妳也会睡着,跟我来。”女人走向森林另一条路,那里没有红月和银月,莳萝想了下,便跟了上去。
两颗月亮在天上追逐着她们,女人带着她绕过一颗颗模样相同的树,往更幽黑之处走进去,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她们来到一片白石的断垣残壁,从破碎的玻璃窗来看似乎是一座圣堂的废墟,残破的屋顶勉强能遮挡一二,莳萝看到一座缠满枯藤的方尖碑文,她下意识想看清楚上头的文字。
女人抢先说:“不用看了,上面写的是即便一个心地纯洁的人,一个不忘在夜间祈祷的人,也难免在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变身为狼。这是一个古老的警告,远比大寓言更早,没想到现在全都成真了。”
莳萝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可疑的腥臭味。
女人把台灯放在断掉的台柱上,抖了抖斗篷上的落雪。
“清醒着被诅咒成失去理智的怪物,或者在大雪下保持人身陷入沉睡,圣城的人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她看了一眼天空,意味深长:“就彷佛有两种力量在抗衡一样。”
莳萝直直盯着完好无恙的女人,心脏怦怦跳:“那妳呢?”
女人叹一口气:“只是刚好有几个护身符派上用场……”
“妳是女巫。”当在漫天白雪看到完好无损的女人,莳萝就有猜测了。
“莳萝女士……”
“妳怎么知道我叫莳萝?”莳萝现在可以完全肯定了,她压抑不住惊喜,这肯定是诸神的安排……
“因为我们见过,在葬礼上。”
女人满脸写着痛苦,彷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穿肠毒药:“该死的,是我杜肯,圣学院的青铜术士,杰洛夫大人的学徒。”
莳萝:???
无视少女瞪大的眼睛,对方冷着脸从衣服下拿出那个标志性的头盔,蓝紫色的外表有着宝石般的光泽,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而世上也只有一人能锻造星石。
小女神看看天上的两个月亮,又看看地下疑似埋着数万人的积雪,再看看现在的杜肯,一时间不知道该对哪一个贡献出自己的下巴。
杜肯早就敏锐察觉出这个东岸少女的古怪。他着迷巫术,研究女巫,这是第一次被研究项目用炙热的目光反研究,他很后悔方才怎么没有干脆躺着让大雪湮没自己算了。
“说起女巫,莳萝女士,我现在这副模样不就是妳们最擅长的魔法吗?”
莳萝试探问:“这不是女巫的诅咒吧?”
“不是女巫,是女神。”杜肯阴沉着一张脸,不甘愿地承认:“大概是我该死的嘴巴闯的祸,我对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女神许了愿。”
莳萝回忆了下,好像真有这件事。她第一次看到杜肯是在圆盾堡,这家伙在测试一些巫术的玩意,好像拿了信徒给自己做的神像,许了什么愿望……喔,对喔,他想学魔法,不惜任何代价……
所以说对希望女神许愿要谨慎啊……莳萝对这位变成魔法少女的大叔生出一丝兔死狐悲的同情,神力这玩意就和猴手一样,她有时候也深受其害,吸血鬼的诞生就是其中一个。
杜肯重重叹一口气:“虽然该死的,这就是女人被赐予的天赋吗?我从未觉得身体如此轻盈,像是卸下什么沉重的东西;我的耳目也如此清晰,万物彷佛都在对我低语。我甚至用了几个女巫制作的护身符救下些朋友,曾经那些东西在我手上根本只是废木枯草。如果这是梦,我还真分不清楚是美梦还是恶梦。”
莳萝看不下去他复杂纠结的表情,忍不住转了个话题:“你知道这是哪吗?我们还在圣城吗?”
“应该还在,妳看。”杜肯抬起下巴,指了指天上。
“现在有两个月亮,的确很异常。”莳萝想起对方坚决否认红月的存在。
杜肯皱眉摇头,坚持:“这里只有一个月亮。”
就在莳萝怀疑杜肯不愿意面对现实时,术士抚摸着怀中的星石头盔,缓缓开口:“差不多十六前,圣城上空滑过一颗星辰,一颗燃烧的流星。它在空中散发着赤铁的光,但很快分裂,最后我们只找到几块蓝紫色的结晶碎片。”
杜肯看着天上的红月,就像看着一个久违的老朋友,觑起眼道:“所以那不是红色的月亮,是红色的星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