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风雪浸入骨髓、冷彻灵魂,几个女孩像无头苍蝇一样没命地逃入黑暗,直到撞到冰冷的墙壁。
女孩们靠着背,瑟缩着直喘气。
“是假的吧,是假的吧、是假的吧?”尤莱儿从方才到现在不断重复这句,一颗装满吃食的小脑袋瓜完全无法消化方才看到的景象。
想到那个骇人的画面,蕾塔西摀住嘴巴,泪珠子像珍珠一样扑簌簌地落下:“是我害的吗?我诅咒她们下地狱什么,所以她们才变成这样……”
“甘妳什么事?海女巫是祝福妳美貌,又不是教妳黑魔法!”奥利维亚看不得蕾塔西这样,金发蓝眼的少女哭起来就像惹人心碎的美人鱼。
指甲掐入掌心,奥利维亚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不就是阴谋诡计黑魔法之类,她有什么没见过?
她出生自中庭最庞大的沃顿家族,家族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庞大的利益,作为直系血脉的长女,从小各种毒杀暗杀都是家常便饭,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贵族少女早早就见过人血,哪怕被王子当场问罪流放。身穿礼服的少女眼睛眨都不眨,一杯酒水往王子身旁的烛台泼过去,再趁乱传递消息给家族反应对策。
奥利维亚下意识去看同为贵族出身的凯瑟琳,只见以往最为聪慧冷静的少女像失了魂似,她一个人喃喃自语,不断念着不可以违背戒律、不可以违背戒律。
与沃顿倾力培养的天之娇女不一样,哲林根的少女背负着母亲留下的罪,从小就被父亲拔除羽毛,当作小鸟一样眷养在高塔之中。
就像女神曾在梦境中看到的,小女孩埋首于母亲留下的书卷,彷佛抱着心爱的旧毛毯,自幼失去母亲的她习惯用知识和学问保护自己,所以当遇到知识无法理解的东西,女孩就像被抽走毛毯独自面对藏着怪物的橱柜——她在未知的恐惧中崩溃了。
凯瑟琳失魂落魄,眼前突然亮起微弱的烛光,掌心大小的袖珍屋内灯火通明,彩玻璃窗镶着小鸟的纹样,黑暗和风雪永远无法侵蚀这块母亲为女儿打造的小家园,少女的双眼逐渐找回焦距。
“凯瑟琳,醒醒,我们需要妳……”
玻璃小窗后透着一双漂亮的眼瞳,莹莹如绿松石,奥莉维亚用最后一块打火石点燃凯瑟琳的灯台,在漆黑的雪夜亮起一个温暖的角落,暂时庇护着无助的女孩们。
她们围着灯台互相依畏取暖,凯瑟琳从奥莉维亚手上接过母亲的遗物,鹅黄的绒光暖洋洋贴在脸上,像是女人温暖的掌心,理智渐渐随着温度回流。
“飞鸟钟不再响起,隐藏的戒律被打破了。”
其他女孩们屏息看着凯瑟琳,就像看着黑暗中唯一一盏明灯,少女的眼眸在烛光照映下也明澄如镜。
“不要独自外出,不要忘记钟声的次数,不要食用任何肉类,不要理会呢喃声……”
仅管掌心发暖,凯瑟琳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莳萝女士说过,十二条戒律中的最后五条是禁忌,为了飞鸟钟,为了预防不好的事发生。”
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不好的事情”,那宛如诅咒般的场景——圣女花窗碎裂成缤纷的碎片,洒落在那些满地打滚的女人身上。曾经娴静端庄的修道女就像被恶魔附身般,一个个肢体扭曲,发狂撕扯着衣物。她们哀号尖叫着,眼睛彷佛融化般折射出诡异的金光,脸孔下血管狰狞地活了过来,像是无数虫蝇要钻出皮肤表面。
其他人不愿意回想,但尤莱儿颤抖地说:“我……我看到了,桌上的食物……全部都烂光了,好多虫子在爬……”
她不敢说的是,一些修道女缓过来,竟开始在争抢着腐败的肉类,她们吃得满嘴碎肉和油光,蛆虫在齿缝间穿梭,再被嚼烂成泥。
奥莉维亚皱着眉头猜测:“她们肯定死了,应该是某种下在食物的毒。但我从没看过那么厉害的毒,我姑妈瑟琳达夫人有一个女巫调配的毒药盒,可哪怕最厉害的蓝斑虾蟆皮的粉末也是无色无味,生虫腐烂的食物谁敢吃啊。”
凯瑟琳眼睛一亮,涌上的记忆让她瞬间忘记害怕。
食物腐败——她阅读过无数本书卷,那是一种恶兆,恶魔狩猎前的征兆。凯瑟琳从没有停止记算天数,从第一天进入圣女院开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晚正是满月之夜。
奥莉维亚还在说着:“要不我们现在回去,看能不能直接走出大厅。我立刻去连络家族那边的人撇清毒杀的嫌疑,我们身分本来就麻烦,万一被怀疑上就不好了。”
“不行!”
凯瑟琳打断奥莉维亚的话,她捉紧提灯,像是捉着黑暗中唯一的光明,少女的目光谨慎地查看四周。
绒黑的夜压来冷沉沉的影子,彷佛藏着什么铺天盖地的庞然巨兽,而夜空中有两颗发亮的眼睛在窥视她们;一颗无暇如雪,另一颗猩红如火。
凯瑟琳楞楞看着那颗多出来的月亮,不详的血光映入眼底,给人一种燃烧灵肉的灼痛感。
异变的同类,腥红的月亮,这世界已经面目全非。
“我的天哪。”哪怕是奥莉维亚也倒抽一口冷气
凯瑟琳尽可能维持冷静:“双月之夜时,狼群袭击绿翡城,狼瘟会腐败食物,特莎她们应该是被转化成人狼了。”
但她记得纪录上应该是两颗一样的银色月亮,血月不应该存在,杰洛夫叔公很久以前就算出了月食和日蚀的规律,真正的月全食要等几百年以后啊。
没时间多想了。“我们不能出去,外面可能已经……”她正想着要解释,下一句话却死死卡在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