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近几年养得不错,但根源问题在那,至多一二年吧。”
“有劳。”略微颔首,林茈玉命人将大夫送出去,转身欲回屋,却见允佑不知何时在门口,正瞧着这边。
心知肚明的谎言到了戳破的时候,老夫妻两个是时候该说说心里话。屏退随从,连雪容和赵诚都没留下,林茈玉推着允佑慢悠悠绕着花园转圈。
“就说那些太医没什么大用,连个实话都不敢说。”允佑一张嘴就是对太医的嫌弃,这段日子被太医和大夫管着,两者他都很嫌弃。
林茈玉含糊其辞:“出来这么远,总得有个太医跟着。”
“哼,眼瞅着爷不成了,他们也可以回去了。等爷走了,你就不大能出来,园子再修整修整,有额娘陪你住。”
“等你走了,我也就该走了,这地方有什么好留的。”
“嗯?”允佑诧异回头,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作为亲王福晋,林茈玉日后也是太妃,又不受宫规管制,其实是可以想去哪就去哪的。但允佑还有顾忌,就是林茈玉那地动仪一般的预见能力,她留在淳亲王府这份能力就属于淳亲王府,她回姑苏这份能力就间门接还给了林家,出于私心他出言试探,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要走,难道要殉情不成?”
“是是是,我和你一起走,下葬一回省事,免得陵墓的门开开合合麻烦得很。”林茈玉白眼一翻,这男人自信得很,脸皮真厚。
“哈哈哈,行,那爷要是先走,就在下头等着你。你要是不跟上,爷就来把你抓下去!”这语气听起来心情不错,但却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皇家的人无论什么时候脑子都复杂,林茈玉才不与他纠缠:“什么时候回京?”
“入冬的时候吧,免得死在半路上尸身发臭。我就罢了,你们女人家不好。”
“去你的!”
既已知道结局,什么忌口索性也就不管了,放开吃喝小半年,到夏季时却先接到了京中传来的胤祥的丧讯。
允佑看完来信,双眼放空:“皇上登基时将众人改胤为允,如今允祥又改回胤祥,可见圣上隆恩。当初太医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我还以为自己短命,没想到竟然还是兄弟们中长命的。”
讽刺一笑,他将信随手甩在桌上:“也不必等入冬,准备回京吧。”
夏日炎炎,南方更是闷热,允佑却铁了心要回去,林茈玉都劝不住。无奈,只好匆匆收拾东西启程,与来时的散漫相比,归程可谓迅疾。
说来也怪,行程匆匆条件艰苦,允佑没有半分不耐,可一入京城他的精气神就仿佛被抽干净,看人的视线都浑浊了许多。
弘曙在府上迎接,弘晫等人只要在京的都回来,但允佑没见他们,赶着去送了胤祥最后一场。亏了胤祥停灵时间门长,否则他还赶不上。
从丧事上回来,他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太医一趟一趟来,但得出的结论都一样。戴佳氏也不能再安居,日日念经祈福,比起当初康熙驾崩时更伤心十倍。
宫里也着人来探望了,但并没有什么用。
七月二十四,允佑走在了他生辰的前一天,比历史上的离世时间门晚了三个月,但终究没多活过这一岁。
弘曙承袭爵位,王府开始举办丧仪。守孝的素色丧服送到林茈玉面前,她却只是挥了挥手。
雪容心下不安,叫了一声:“福晋?”
“我记得库房有一对银质的鹿角簪,你去拿来。”
“是。”雪容福身应下,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林茈玉坐在梳妆镜前翻找首饰,才抬脚出去。
银质的饰品等闲很少使用,多是守孝时才拿出来,被压在底下。等雪容终于找到那簪子回来,还没进门就被从屋里跑出来的丫头撞上,簪子掉在地上。
“慌慌张张干什么!”
“姑……姑姑,福晋她,福晋没了。”小丫头都快哭了。“奴婢方才进去添茶水,见福晋躺在床上以为福晋累了,就问了两句,谁知福晋不答,然后……”
不等她说完,雪容顾不得地上的簪子,踉跄着跑进屋去。
只见床上林茈玉穿戴着她日常的服饰,神色平淡,就仿佛睡着了似的,床头的熏香向上绕出云似的纹样,然后在她头顶上方消散干净。
另一时空,医院里一位中年妇人小心翼翼将刚点燃的檀香放在床头,确认烟火未断才松开手。而后她叹口气,轻轻在床边坐下,转头的瞬间门,瞧见病床上人的眼皮动了一下。
“医生,医生!我姑娘动了,我姑娘动了!”
中年妇人死死盯着眼皮,确认眼皮又抖了一下,立刻冲到门口叫医生。
在她急切的声音里,躺在病床的林茈玉慢慢睁开眼睛。
就在这一瞬,床头的檀香拦腰截断,带着烟火的上半截掉落在地上,连火星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