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的确不情不愿。
在户部习学的第一日结束,他到紫宸殿给父皇请了安,并不回重华宫中他所居的上德殿,一径往凤藻宫来。
——父皇分明知道母后不喜靖安夫人,为何还要让他到吏部习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京中六部多少衙门,哪里放不得林太师?
朝廷就少一个林太师?
已经过了端午,天气炎热,皇长子快步走到凤藻宫,热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许皇后忙令他在冰山旁坐,又让人上温茶,不许他才从热地方进来就凉得太过。
喝了几口不温不热的茶,皇长子高如启更燥了。
许皇后如何看不出儿子心中不乐,便问:“林太师教导你了?”
高如启:“那倒没有。”
许皇后:“那怎么才入朝第一日就不高兴?”
高如启放下茶杯:“……我是替娘委屈。”
许皇后叹一声:“哎……都过去了,你以后也别再提了。你是长子,如今你父皇放你入朝,直接就让你到吏部,你就该和大臣们好好学学,别辜负了你父皇的期盼。至于那些事……你父皇说得是,我总苛待臣子的家眷,他们都该不敢对你尽忠了。”
陛下殷殷教导,她再不听着,就辜负了陛下的心。
陛下如此看重如启,她也放心了。
其余一切……都等皇儿登位再说。
……
华阳宫。
年已三十有二的吴贵妃风姿依旧不减,弯眉细细,一双秀眼含着秋水,亲手捧茶,柔声问皇帝:“陛下,如定也十三了,今秋选秀……不知是否一并给如定择妃?”
她还忙补充:“并不敢与皇后娘娘争喜气,是妾身想着,如定一向淘气,早早给他定了亲事,就是上了笼头,也让他定心读书习武几年,等大了成亲,也不委屈了他王妃。”
她又含羞笑道:“妾身一直羡慕陛下和皇后娘娘情深呢。”
宫女转着冰山旁的风轮,吹来徐徐凉意,身旁是多年甚得他心的美妾相伴,娇声软语,说的是他们的孩子。
皇帝通体舒泰,心中也舒坦极了,随口应下:“是该一并给老二选妃,不然过几年再开选秀,又劳民伤财。”
老大是嫡长,与别个不同,老二也是他的亲儿子,不能委屈了。
吴贵妃连忙谢恩,又试探问:“陛下今后都不开选秀了吗?”
皇帝睁眼,摸了一把她细腻嫩滑的脸:“怎么,醋了?”
吴贵妃忙笑道:“陛下还不知道妾身?还说这话,妾身可不依了。”
皇帝搂她在怀里:“朕有你们就够了,以后都不选了。”
吴贵妃感动道:“陛下对妾身和姊妹们如此长情,妾身只怕委屈了陛下。”
皇帝笑道:“朕坐拥天下,有何委屈。”
吴贵妃含泪道:“妾身僭越,陛下登极十二年,竟没正经开过一次选秀,贤德妃妹妹和周妹妹还是从女官里选上来的,妾虽只是陛下妃妾,却视陛下如……如夫君,妾身……”
皇帝沉吟:“那你说,如何为好?”
吴贵妃低声细语:“妾身知道,陛下令办选秀,名为充实后宫,实则只是给孩子们办的。既有了名,为何不坐实呢。好好选几位陛下喜欢的妹妹进来,宫里也热闹些呀。”
皇帝笑道:“那不成了朕和皇儿抢人了。”
吴贵妃忙笑道:“怎么会,大皇子和如定择妃,多不过一人一个正妃,一个侧妃,再多几个侍妾,各家送来选秀的女孩子何止几百个,总有几十个好的,哪里就成抢人了呢。”
宫外各家并不知皇帝和吴贵妃在华阳宫的私语,但选秀旨意一出,家中有适龄且未定亲女儿的人家好些都慌起来了。
——皇后娘娘虽……却贤德,位居中宫十余年,未听得酸妒之名,陛下才过三十,年富力强,若女儿被选妃后妃还罢,可若被选为大殿下的正妃、侧妃……有这么一位婆母……
大皇子初入朝便在吏部,可见陛下看重,自然有希望女儿被选为皇子妃,将来为太子妃、为皇后的人家。
但陆家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