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方有笑意:“你只说林家怎么样?”
王熙凤笑道:“林家说,不巧钱都给了人了:十万借了平昌侯府,还余的都拿去给谢记造船了。靖安夫人只帮了一万银子的花烛彩灯,说是送的。再多估计是没有了。”
邢夫人笑问:“二太太回来,神色可好?”
王熙凤心知邢夫人想听什么,忙叹道:“碰了个软钉子。靖安夫人的脾气太太知道,二太太没借来钱,我走时还发愁呢。”
说着,她又想起了靖安夫人在荣禧堂挑战大老爷的样子。
那柄刀直接从她头顶上飞过去,斜斜扎在砖缝里,若是冲她来的,她现在哪还有命在!
十月初四她没去兵部亲看,可大老爷从回来又昏了三日才醒,醒了后坐都坐不起来,拉撒都得人服侍,还再听不得“姜”“林”两个字,这还是北静王爷请靖安夫人留手后……
阿弥陀佛!
王熙凤从不信神佛庇佑阴私报应的,见了大老爷的下场,也免不得念佛庆幸她从前厌恶靖安夫人没同旁人说过,更没做出过什么针对靖安夫人和林家、林妹妹的蠢事。
二爷没了爵位,她没了诰命,那是大老爷牵连了她们,实是怨不得,也不敢怨靖安夫人呐……
王熙凤连喝了好几口茶,把重新涌上心头的惊惧压下去。
邢夫人的神色也不大好,捧起茶杯焐手。
关系称不上多好的婆媳二人相视,竟然有了两分同病相怜的亲近在。
“行了,不早了,你快回去罢,明儿又要早起去请安。”邢夫人道。
“是。”王熙凤起身。
她犹豫了片刻,绕至邢夫人身边,附耳道:“二太太不愿意向薛家借,大约是要各房出钱了。太太心里有个数才好。”
她和太太才是一房的,不可能一人出得多,一人出得少。
她是小辈,不好和二太太硬犟,太太却无妨。
邢夫人一琢磨,当时便怒:“她宝玉便那么金贵?又说娘娘的大事要紧,她又舍不得宝玉的亲事,又要各房的银钱,合着就把咱们当钱袋子?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我不服!”
王熙凤叹道:“我方才略提了一句薛家,二太太脸上就不好看。想是亲戚借居,像挟恩图报一样。”
邢夫人拍着桌子:“咱们在这里住得憋屈,薛家占着梨香院,主子奴才十来个人倒宽敞!史家、王家都借了,林家也送了东西,薛家在这住了两三年了,还真一分钱不给?”
王熙凤忙劝:“太太消消气,其实我想着,咱们没钱,珍大哥那里也未必有这个闲钱……”
谁愿意花自己的钱填这个虚热闹?
邢夫人一时把王熙凤看得亲媳妇一样:“是,是。凤丫头,你快回去和琏儿也说说,问明白东府是什么意思。”
“是,太太放心。”王熙凤一弯身,恭恭敬敬行了礼,退至门边,才搭着平儿的手走了。
东院的正院和后院之间,原是以穿堂相连。因儿大避母,贾琏和王熙凤搬进来后,便把穿堂堵了,等开春再修成屋子,王熙凤前后走动,只从新开的两处角门过。
自己院里,只正房亮着灯。
走得近了,听得一阵笑声,是贾琏和一个丫头的。
王熙凤停在门边,仔细听了一听,认出是这两年新挑上来的春香。
她从鼻子眼里冷哼一声。
小娼妇,早晚打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