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师体内余毒的确已清,且的确没有遗留任何损伤,韩毅可以保证,也如此回了上皇。
上皇说声:“知道了”,便令他退下。
韩毅未敢多说一个字,叩首告退。
皇帝用七分心思批奏折,花三分心思留意着上皇。
韩毅离去后,上皇仍是随意坐着,一手拿着茶杯,似在思考着什么,似乎又没有。
登基第七年,也是皇帝每日都能在近旁观察父皇的第七年,他仍然只能算一个傀儡皇帝,军政之权皆不在他手,他想办成什么必得迂回去办,也仍然不能完全猜透父皇。
不过,他还年轻。
皇帝不断对自己说。
义忠亲王熬到四十五岁仍是太子才起兵谋反。他还未到而立,已在皇位上坐了七年。等父皇崩逝,朝中群臣天下万民归心只在顷刻间,他只需要耐心、再耐心地等待。
只要父皇……不对他起杀念。
皇帝的手一抖,笔尖略凝在奏折上,朱砂墨微微晕开些许。
平昌侯到了。
皇帝蘸墨,心道林少师在户部,平昌侯当在林府,怎么是平昌侯先到?
平昌侯行礼:“臣,参见陛下。”
上皇:“免礼。”向西一指。
平昌侯方对皇帝行礼:“陛下。”
皇帝亦道:“免礼。”
上皇方笑问:“爱卿来得倒快。”
平昌侯笑回:“臣正在太医院看贾赦之伤,所以来得快。”
“哦?”上皇好奇,“怎么去看他?”
平昌侯笑回:“靖安夫人与贾赦比试前,臣便发觉贾赦似是服用过增强气力的药物。贾赦伤重,臣未见过此等病例,好奇他服药是否会对治疗有所影响。且靖安夫人因贾赦是林大姑娘之亲舅,回家后忧心贾赦真命丧今日,知臣要来,亦托臣看视一二。”
上皇点头:“你坐罢。”
平昌侯告坐。
上皇问:“依你看,林爱卿在西疆中的毒,可对他子嗣有所损害?”
皇帝看到,平昌侯微微一怔,才答:“陛下,林少师体内余毒已清,所有损伤俱已恢复完全,身体十分康健。”
上皇问:“那靖安夫人身体如何?”
平昌侯答:“臣可确保,靖安夫人身体全无问题。”
上皇:“那林爱卿至今无子,你看是何缘故?”
平昌侯稍加思索,斟酌回道:“若算上小产的三子,林少师至今共有过四子两女,最后一子小产于七年前,那时林少师方三十有六。妻孝一年后,林少师迎娶靖安夫人,不久便调往西疆,中毒调养,又是一载,已年将四十。请陛下恕臣直言:男子四十以上,不再见子嗣,亦为常事。且林少师一脉几代单传,或许真是命该如此。”
上皇沉思。
人报,林少师到了。
上皇暂未叫进,问平昌侯:“依你看,若朕给林爱卿赐美,靖安夫人可会拈酸吃醋?”
平昌侯笑道:“陛下,林少师在西疆五年,同僚辈亦赠美颇多,靖安夫人皆妥善养在家中,从未苛待一人。连被林少师厌弃,心中含怨,哭闹寻死,当面指责过靖安夫人‘占住林少师不放’的女子,靖安夫人亦未曾打骂,只令其寻官媒自嫁了。”
上皇点头笑道:“果然贤淑大度。朕原还担忧,你现住在林家,若林家内宅不宁,倒叫你尴尬。”
平昌侯笑道:“臣放肆一言:臣与靖安夫人相好投契,若林少师能少缠着靖安夫人,臣还更乐见呢。”
皇帝笔又一停,看见上皇也怔了片时,指着平昌侯笑骂:“人还说你‘寡言少语,性情冷淡’,朕看,那都是被你骗了!幸好你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岂不成了觊觎同僚之妻的无耻之人?”
平昌侯起身一揖,云淡风轻:“搏陛下一笑罢了。”
“好了,去罢!”上皇摇头,“再容你乐到侯府建成,便给朕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