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封寒尚未开口,祈言已经开口解释:“敌军两艘中型舰在附近爆炸,扩散过来的力场引起了机身震荡。”
说着话,他同时操纵人形机甲猛一侧身,顺利避开了擦身而过的导弹。
周围是四溅的炮火弹片,所有人都踩在死亡的边沿线上,晃晃荡荡,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陆封寒目光凝在祈言身上,露出一种与战场的刀光火海不相合宜的温柔。
“言言。”
“嗯?”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第一次去天穹之钻广场时,问过你想写什么当墓志铭。”
祈言一心二用,回答:“记得。”
当时他们站在陆钧的雕像前,他告诉陆封寒,他想写“身处黑暗,我曾追逐一缕萤火”。
不知道是不是舒缓剂的作用,陆封寒心口软得厉害。
他以前想,自己要是死在前线,不管能不能在天穹之钻广场混一座雕像,都要跟他父亲一样,用“仅为联盟”四个字当墓志铭。
看起来意义深远还唬人。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了想法。
“终生合约上写了,薪酬是允许我的墓碑与你的墓碑并列。如果你的是刻上‘身处黑暗,我曾追逐一缕萤火’。”
祈言心跳微乱,他听见自己问:“那将军会刻什么?”
接连亮起的火光里,陆封寒回答:“我曾追逐你。”,!
这里。
这一刻,夏知扬突然想起河对面第一军校的校训来。
仅为联盟,一往无前。
仅为联盟。
好似有勇气被激发,加注在了他的手上,然而这一次没了之前的好运气,他连开了十几槍,仅有两槍从反叛军胳膊擦过。
咬紧牙龈,夏知扬额头脖子全是汗,无意识地低声道:“快打中啊……怎么就打不中……打中……快打中……”
在最后一颗子弹穿透反叛军肩膀的同时,对方已经欺至近前。
天旋地转,夏知扬整个人都摔了出来。
打空了槍被验过后砸在了地面,发出沉沉的“啪嗒”声。
这一刻,夏知扬的大脑几乎是空白的,他听不清反叛军在骂咧些什么,他只感觉到了疼,腿、腰、肋骨、脸都疼,口腔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一会儿,已经分不清具体是什么部位,只有一下接着一下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没有学过搏斗术,从小到大没跟人打过架,此刻在一个被挑起了暴虐情绪的反叛军手里,就像不会还手的沙包。
又一次被砸倒在地上,呛咳后吐出血沫来,夏知扬涌起不甚清晰的念头,我为什么要挨这场打?就像陈铭轩说的,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我依然可以继续做富家少爷,读书,赚钱,每天过得舒舒服服。
不好吗?
不比挨打、没命更好吗?
可是,不一样啊……
在亲眼目睹三位教授在图兰的广场上被槍杀后,在与温诗卿告别后,在见过了满目疮痍的城市、萧条的街道、无数压抑而恐慌的普通人后,他已经变不回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夏知扬了。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一个想法越来越强烈,好像、好像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呼吸越来越痛苦,气管都在痉挛,视线也变得模糊,逐渐看不清了,就在眼皮缓缓下垂时,眼前却突然浮现出那张几经辗转才递到他手里的纸条。
上面写的是什么?
夏知扬逐渐恍惚的思维开始艰难回忆,落款是……祈言?
那句话——
“一定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