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彪继续道:“她是带着绝望离开的,滨哥,如果你不追上去,我敢保证,你将会永远地失去她。”
曹滨放下了雪茄,端起了茶杯,揭开了杯盖,刮着早已沉入到了杯底的茶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无法放弃她记者的事业,而我,也永远不可能真正摆脱了江湖的束缚,就像是两条不一样方向的直线,即便在某一刻交会,形成了一点刻骨铭心的印痕,但终究还是要各奔东西。人生漫漫,又何必为了一时的欢愉而带来无尽的烦恼?”
董彪犟道:“那如果她愿意为了你而放弃她的事业呢?”
曹滨微微一怔,随即苦笑反问:“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董彪回敬了一个反问:“如果真有这个可能呢?”
曹滨长叹了一声,道:“这一个礼拜,我做过三次相同的梦,她放弃了她的事业,而我,也将安良堂交给了你,我们去了一个美丽的海岛,在那儿,只有涓涓溪流和遍地的鲜花,再也听不到枪炮之声再也看不到刀光剑影……”曹滨微微闭上了双眼,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当他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眶中竟然有了些晶莹的泪花:“即便她能做得到,可我能做得到吗?”
董彪沉默了。
曹滨再拿起了雪茄,默默地抽了两口,似乎是难以平复胸中的郁闷,起身走到了窗前,打开了一扇窗叶。一股寒风迎面扑来,吹落了窗棂上的积雪,飘落在了曹滨的脸颊上。“没有个十年八年,安良堂能够完全转型吗?能够完全脱离江湖吗?且不说甚远,只说眼下,安良堂能得到安宁吗?埃斯顿还有和他勾结在一起的那伙人能善罢甘休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二十年前,我只认为这句话不过就是个矫情,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又怎么能身不由己呢?可是,二十年走下来,我却不得不承认,再怎么强大,你也永远做不到能够主宰这个世界,随时随地都会出现更为强大的敌人,你只能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地走着每一步路。”
董彪忽地笑开了,道:“滨哥,说远了,这跟海伦没多大关系。”
曹滨吐出了胸中的郁闷,关上了窗,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淡淡一笑,道:“怎么没关系呢?当你真正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首先要做到的便是不能让她跟着你而担惊受怕,对吗?”
董彪无法反驳,只能以点头应对。
曹滨接道:“所以,放弃才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董彪锁紧了眉头,沉思了片刻,困惑道:“滨哥,我真的佩服你,佩服的五体投地,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占足了道理,可怎么说着说着,我就被你带偏了呢?等等,让我捋一捋思路。”
曹滨笑道:“你啊,就别再费这个心思了,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任何人都抢不走,不是你的,你永远也得不到,即便是已经拥有,但迟早也要失去。”
董彪抱住了脑袋,长叹了一声,哀道:“好吧,我承认,在讲道理上你能甩我几条街,我说不过你,我也不打算跟你说下去了,可我董彪是个认死理的人,我认定了海伦是最适合做我大嫂的女人,你不去把她给追回来,那我替你去,你生气也罢,不生气也罢,反正就这么着了,大不了你打我的板子就是了!”话未说完,那董彪已然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曹滨依旧安坐,只是沉声喝道:“你敢!?”
那董彪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楞在了门口。
曹滨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沉声道:“你给我回来坐这儿!”
董彪咬着牙,呼呲呼呲喘了几口粗气,却还是乖乖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你那不叫行好,那叫添乱!”曹滨摁灭了雪茄,起身换了杯热茶回来,道:“你当我真的舍得放手吗?阿彪,我是不敢啊!我生怕再重复了二十年前的那场悲剧,我不能再有软肋被对手抓在手中,我为什么要送走罗猎?你当他真有收拾残局的能力?我们兄弟二人,风风雨雨走过来,早已经将生死看淡了,可罗猎还年轻,他经历的太少,我不忍心看到他有个三长两短,这是我唯一的软肋,现在我将他骗走了,消除了这唯一的软肋,难道你非得给我再添上一条软肋不成?”
董彪愣愣地看着曹滨,敲了敲脑门,道:“那你早说嘛!”
曹滨哼了声,道:“我为什么要早说?”
董彪忽地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这肯定是你刚刚想出来的理由,对不?”
曹滨跟着笑开了,道:“你别管是我什么时候想出来的,我就问你,这个理由充分不充分?”
董彪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道:“其实,这理由并不充分,只是勉强可以接受。”
一场大雪让埃斯顿、斯坦德和库柏三人的焦虑心情缓和了不少。
环境固然能够影响人的心情,但更重要的因素则是在下雪前的那天晚上,斯坦德终于等到了新联系上的买家的积极回音。
和他们三人的预想并不一样,在联系买家的过程中,斯坦德差点没愁出一个精神崩溃出来。十五年前,在美利坚合众国贩卖鸦片尚且不属于违法行为,那个时候,只要说你手中有货,那么买主便会纷沓而至。斯坦德当时仅是个尉官,且无货源,但那个时候的海军少不了的要为这些个鸦片商干点私活,因而斯坦德也就有了机会结交了许多买家。
可是,该死的参众两院居然立下了法律,在全国范围内禁止公民吸食鸦片,更不用说贩卖鸦片了。美西战争后,禁烟运动再一步升格,联邦政府成立了联邦缉毒署,重拳出击,将矛头对准了全国范围内的鸦片商。一时间,风声鹤唳,所有的鸦片商均转为了地下交易的模式。
当初跟斯坦德有过合作的那些个鸦片商,除了李西泸坦莉雅这一伙之外,其他人对斯坦德抛出来的橄榄枝多数都采取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因为这些个人都知道斯坦德是名军人,跟金山警察局的埃斯顿还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天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圈套,谁也不愿意为了眼前的利益却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了进去。
连着一个礼拜的时间,斯坦德联系了近十个买家,要么是石沉大海连声响都听不到,要么便是遭到婉拒,对方会谎称自己早已经脱离了这个行当。
就在斯坦德一筹莫展之际,纽约的一个买家终于传递来了积极的回音。对方表示出了对斯坦德的信任,愿意以每盎司十五美分的价格一口吃下这批货,但必须答应他们一个附加条件。对方同时还表态说,附加条件只能是当面交流,如果斯坦德这边愿意谈判的话,对方会立刻派代表前往金山。
比起李西泸出的一盎司十四美分的最高价,这家买主直接开出了一盎司十五美分的收购价来,也就是说,这批货可以多赚了七万美元,这绝对是一件大好的喜事,对方提出附加条件也是完全可以理解,于是,斯坦德当即便答应了对方见面详谈的要求。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早晨尚未停歇,斯坦德顾不上雪厚路滑,开着车先去了警察局接上了埃斯顿,随即便赶去了库柏的军营。还是在那间包房中,斯坦德向埃斯顿和库柏二人通告了昨晚上跟纽约那位买家的沟通情况。
“那人叫鲍尔默,十多年前,我还是一名上尉的时候就跟他有过合作,不过,我们之间算不上有多熟悉。这一次我对他原本没抱有多大的指望,但没想到,他却给我传递来了最为明确的意向。”斯坦德做了总结,脸上神情尽显了得意之色。
库柏道:“能找到买家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既然我们有希望将这批货成功脱手,那么,我仍旧建议要放过汤姆和杰克二人,我们要的是美元,他们的性命对我们来说,一文不值。”
埃斯顿道:“如果能够安安稳稳地卖掉那批货,拿到我们应得的货款,我当然支持你的建议。汤姆和杰克二人很不简单,他们有着狼的嗅觉狮的力量,想除掉他们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问题是,如果我们不能知难而上除掉他们的话,我们就无法做得到将那批货平安运出金山,送到指定的交货地点。”
库柏笑了下,道:“我有办法!我已经买通了我的军需官,需要交货的时候,他可以签字派出车队,将货从斯坦德的军港中提出来,并运送到该死的交货地点。那个汤姆,还有杰克,如果他们知趣点的话,便会睁只眼闭只眼放我们一码,要是他们两个仍旧是纠缠不休的话,那么我,完全可以以干扰军事行动的罪名将他们就地枪决。”,!
威廉思考了片刻,道:“好吧,你们有权力对你们的行动计划做出调整,事实上,我必须承认,你们做出的调整确实有利于你们的计划。不过,我想那罗布特之所以愿意和你们一同登上文森特岛,应该不是单纯地想和你们共同考察文森特岛的蔗糖和香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