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帘。
如果可以,它更希望律若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地待着,永远不要再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那些忘恩负义、人云亦云的蠢货蝼蚁,就算烂成泥,都不值得他花上半点心思。他只需要安安全全地活着,等一切事情都解决,再接过它的鸢尾,与它共度余生。这样就可以了。
可样本的错误选择已经让它不再相信任何安排,任何地方。
……律若,律若是这么笨一个小机器人。
他只会对一个人无意识地依恋,只会对一个人无意识地恃宠而骄。
再周密的安排,如果它不在身边,能保证他不受半点欺负吗?
样本已经将他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一次,它不能再将他孤零零地留下,留在任何地方都不行。只有将律若带在身边,它才能安心。
这就是律若出现在星舰上的原因。
但这也就是异种扔下军事会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些家伙战战兢兢地、拐弯抹角地打探“银翼家主”是不是愿意让律若加入尖刀行动——如果有他的加入,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将提高不止20个百分点。
然而,他们不知道,哪怕是异种,也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做。
两次“失控”和“异变”,让异种对母巢的杀意拔高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母巢与它只能存留下一个。
异种不认为自己会输——异种的进攻从来不会考虑输赢的后果,冰冷和杀戮是它们的掠夺繁衍的天性,只除了这次……
如果……如果结果不是它活下来,那律若呢?
律若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窝在他怀里看档案的小机器人该怎么办?
乱糟糟的念头纷杂涌现。
异种无法再嘲讽和仇恨样本了,因为它和样本一样,坠入了难以抉择的绝境。
如果是它消失,律若会不会像思念样本一样,思念它?
犹豫、迟疑、恐惧、逃避,异种生出了人类般的软弱。它只能逃避地将那些纷纷杂杂的念头暂时扔到一边,越过律若的肩,看他细长的睫毛,纤白的手指……忽然的,异种视线一顿。
天光下,律若的无名指闪烁着一点亮光。
那是一枚银色的戒指。
莫比乌斯环式的戒圈上镶嵌一枚和律若虹膜相似的银色月石。
还有一枚。
……还有一枚它的。
这个念头掠过的瞬间,刺痛陡然炸开。这种刺痛来得如此迅速,如此恐怖,仿佛能绞灭所有意识,以至于异种来不及意识到,自己一瞬间掠过的念头的古怪之处——不是样本的,是它的。在极深极深的潜意识里,那枚戒指是它的。
“他”闷哼一声,本能松开律若的肩膀,死死抓住窗舷椅座的金属扶手。
戒指……
另外一枚戒指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