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里缓缓地道:“你难道不怕死?”
姝儿道:“蝼蚁尚且贪生,妾身如何会不怕。只是,妾身不想因为此事,毁坏了两国和亲的初衷。妾身曾亲眼目睹乱兵入侵长安,黎民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妾身蝼蚁之身,若能换回宁国公主,平息干戈,也算是为我大唐百姓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虽死无憾。”
登里心中微微一颤。
这个小小女子,远嫁异邦,胸中却还装着大唐的百姓。
顿莫贺上前道:“可汗三思。我回纥国自建国以来,就和大唐交好,大唐待我也算是仁至义尽,每年金银布帛,厚赠不断,还将亲生女嫁进回纥,种种诚意,不尽可数,可汗真的因此与大唐结怨,只怕不利我回纥国民。”
众臣纷纷附和道:“宰相大人所言甚是。可汗就算不念大唐,也该念及当今仆固王后。仆固王后也还是出自大唐,可汗难道不怕王后唇亡齿寒吗?”
言已至此,登里无话可说。
最起初,登里对于父亲下令宁国公主殉葬,也是犹豫不决的,只不过,已然在众臣面前答应了,倘若出尔反尔,初登大位,只怕在众臣面前失了威严与法度。
如今,众臣求情,登里也不打算再坚持下去了。毕竟,也不值得,为一个女人,与大唐为敌。
登里沉吟片刻,为难地道:“可是,众位大人当日也曾亲见,先父的确要求她殉葬。你叫本汗将来如何面对父汗?”
众人面面相觑。
礼官道:“古时曾有未亡人,不愿殉葬,往往毁面自残,以取无颜见天之意,形同废人,视作已死,不知可否效之?也算对先汗有所交代了。”
登里微微点头,以询问地眼神看着宁国公主,说道:“王后以为如何?”
荣兰在旁,幸灾乐祸地道:“以容换命,何须迟疑?”
宁国公主恨恨地瞪着荣兰,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宁国公主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生机了。
毁容换命,无可抉择。
宁国公主一咬牙,从头上拔下金簪。
姝儿上前阻拦,大叫:“不可!”
登里怒道:“将这个扰乱葬礼的女人拉下去!”
荣兰趁势道:“这个狂妄的癞女人,根本就不配侍候可汗,将她发配到浣衣局,做个洗衣的婢女,也算抬举她了。来人,将她拉下去,送到浣衣局去!”
登里一愣。
荣兰的想法,有时候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眼看着一个侍卫上来,将姝儿拉下去,也不好再说什么。
姝儿哭着说道:“姐姐不可!”声音越来越远。
顿莫贺不忍再看。
荣兰道:“公主姐姐,一张脸,换一条命,还不值吗?”
登里冷冷地道:“本汗已经给了你生路,你不要得寸进尺。”
宁国公主自知难逃厄运,幸喜可以逃得性命,也就顾不得容貌了。
宁国公主悲愤交加,眼睛一闭,一咬牙,举起簪子,向着自己脸上狠狠划去。
几声惨叫之后,宁国公主脸上已是鲜血直流,几条血肉模糊的伤口,从额头到脸颊,纵横交错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看起来狰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