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力平缓自己的呼吸。最后鬼使神差间,她叠了这纸,塞入衣中。
等她反应过来后,她又在想自己为何要收起这纸?是要留给谁看?
高案下便是铜盆,其中都是麻纸余烬。傅徽之常常燃些无用的纸丢进去,按理说这样的纸傅徽之是不会留着的。
只有一种可能,这一纸便是昨日所写。
昨日傅徽之投废纸时不慎略过了这一纸,今日晨起后未及翻看过这一沓纸,才恰巧被她看见。
可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傅徽之写过多少这样的东西?这铜盆中又燃过多少?
傅徽之怕是不知道这纸的存在,她纵是拿走了,傅徽之也不能察觉。可真要拿走么?
秋芙正犹豫要不要放回去时,一个声音乍来。
“谁教你进来的?”其音甚寒。
秋芙侧首看见傅徽之,慌忙将手中那沓纸放下,转身行礼:“公子。我、我来送吃食。”
她有些悔恨,见到那些字太过吃惊,以至于傅徽之靠近她都无所察觉。
傅徽之从没有明确说过不允人进他的屋子。但她向来除了送饭,便识趣地不来扰他。因为傅徽之周身的气息慑人,她实在有些害怕。今日也是看傅徽之不在屋中,她才进屋来的。
她没想过傅徽之会这样愤怒。傅徽之说那句话时的神情她看到了,虽然短短一瞬过后,傅徽之又恢复如常。那是她从未在傅徽之脸上见过的神情。虽然与平日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她还是能捕捉到那细微的不同。很陌生,又令人畏惧。
她曾在府中伺候傅徽之六年,不是没犯过错。可从前傅徽之是个宽容的主子,对于她犯的错一向一笑了之或轻轻揭过。特别是她刚入傅家的那段时间,摔个杯盏、弄污书卷是常有的事。那时她还常常因为怕被责罚而哭泣。那时傅徽之虽也不大,但还是会反过来去安慰她。
“谁教你进来的”这样的话换作是从前,傅徽之从不会说出口的。因为明显带有责怪之意。
傅徽之确实变了。
傅徽之不再言语,只负手立在门限外看着她。
明明不再是那样的神情,但秋芙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怒气。而且他是在极力忍耐着,才未发作。
秋芙不禁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人。
少顷,傅徽之终于迈了进来。他走到案后,低首沉默地翻看案上的那沓纸。
翻到最后一纸,傅徽之叹了一声,在秋芙听来是很重地叹了一声,而后道:“去罢。”
秋芙如释重负,连忙告退。出门不忘转身合门,仔细合得严严实实。仿佛屋里关着一头猛兽。
合好门,秋芙才敢大舒一口气。
以后还是少招惹这位公子为妙。
秋芙往堂屋走时,记起怀中那纸,又想傅徽之如今的状况已然不好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而什么都不做。
她以前也常劝自己,不要害怕傅徽之,要大着胆子多与他说话。可如今看来,傅徽之是不大愿看见她的。
必须另想个法子,不能再教他这样整日闷在屋中了。
其实秋芙最不解的事是,傅徽之为何要这样逼自己?
他如今眼中除了傅家的案子,已没有别的东西了。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
向来谋反都是死罪,圣上还是网开一面了。傅家只是全族流放,纵有人陷害,与他们也说不上是深仇大恨。连傅卫都甘于在配所应役,不愿将更多的事告知傅徽之。
那傅徽之何苦如此?
纵是他重情重义,也不该将自己逼得这样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