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买了花?”几人上了马车后,都缙一眼瞧见了卫嘉玉手里的花。
“幸得南宫小公子相赠。”卫嘉玉回答道。
他指间一簇西府海棠,灯下盈盈之态,平添了几分与平日里不同的恣睢风流之意。
都缙听是南宫仰相赠,不由更是诧异,目光古怪地在二人身上看过,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倒是一旁的幽幽扫了眼后头上车的南宫仰那一脸郁郁的神色,心中顿时了然。
一行人心思各异地回到客庄,各自回房睡下。第二天天一亮,外头有人来敲门时,闻玉正在整理床褥。幽幽出去开门,门一开便瞧见外头站着一个陌生弟子,身上穿的也并非是南宫家的家服。
对方见里头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也不免一愣:“小妹妹是一个人住在这儿?麻烦你去将同住的大人找来。”
幽幽不喜欢别人将她当做小孩,于是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我也是正经来参加试剑大会的弟子,为什么不能和我说?”
外头的人一时有些为难,正好后面有人走近,另一个略显冷漠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闻玉觉得这声音依稀有些耳熟,她从里屋出来,一抬头便与站在门外的男子打了个照面。闻玉微微挑眉,果然紧接着便瞧见门外的男子也皱起了眉头。
幽幽见她神色有异,不由问道:“小满,这也是你的朋友?”
“可不敢同严大人交朋友。”闻玉似笑非笑道。
严兴淡淡附和道:“若是有闻姑娘这样的朋友,对严某来说也的确是桩麻烦事。”
他说完这话,便公事公办地吩咐一旁的弟子准备纸墨,一边问道:“我听说开刃日上,你与方掠起过些口角?”
他说得实在是客气了些,开刃日上闻玉断了方掠手中的剑是不少人都看见的事情。闻玉也不否认:“不错,严大人想问什么?”
“可方便告知昨日酉时左右姑娘在哪儿?”
“我在城中的南屏鼓巷。”
严兴听见这话,微微眯起了眼睛:“可去过不远处的平湖?”
闻玉听他这一问,不由想起昨日在湖边见到的情景:“严大人究竟要问什么?”
“白羽门弟子方掠昨晚被人发现死在了平湖的一条小船上,百丈院循例问话。”严兴负手站在门外冷淡道,“闻姑娘昨天既然也恰好去过南屏鼓巷,少不了要跟我走一趟了。”
这是闻玉第二回被百丈院问话,大约是一回生二回熟,比之上回在无妄寺,倒要镇定许多。严兴亲自问了她一些问题,她也配合得很,几乎有问必答。听说昨日茶楼的伙计和那湖边的船夫都可替她作证,严兴也没有过多为难,只说等那船夫过来认一认就可放她回去。
没多久,祁元青果真带着昨天在湖边见过的那位老丈前来,对方也还记得她,证明当时船上的女子确实不是她后,严兴一言不发地带人走了。
等屋里只剩下祁元青与她两个,青衫男子瞧着她打趣道:“南屏鼓巷有座延喜寺,听说里头的菩萨灵验得很,姑娘昨日怎么没去寺里上个香?”
闻玉道:“姑苏的菩萨大约不保佑我这个外来的和尚。”
二人几句话间,外头又有人到了。闻玉回头看去,只见卫嘉玉站在门外,目光落在她身上,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她安然无恙,看上去情绪也还稳定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祁元青注意到他神情冰冷隐隐带着几分不快,想是百丈院随意拿人,惹恼了这位卫公子,于是也知情识趣地站了起来:“既然已经问清此事是个误会,闻姑娘可自行离去,在下这就告退了。”
他从卫嘉玉身旁退出去时,冲他抬手微微躬身,见对方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心中又暗暗将严兴拉出来骂了一遍。
闻玉出门看了眼外头的天光,有意换了副轻松些的口吻:“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早了许多。”
卫嘉玉扫她一眼:“我来得够迟的了。”
闻玉想起小时候自己闯祸,几个孩子并排站在一起,等着大人一个个来将人接回去。闻朔总是最后一个来的,回家路上他牵着闻玉的手,听她质问时,却哈哈大笑着说:“你这性子要知道有人给你撑腰,更不得了。”
现如今果然给她等来了一个替她撑腰的,闻玉忽然觉得自己身后要是有条尾巴,确实能叫她翘到天上去再捅个大篓子。
二人走出院子,一路上见仍有不少人被请到这儿来问话,便知道这回动静闹得不小。试剑大会今天是第一天,原本早上闻玉是要去试台抽签的,这会儿早就耽搁了,索性不去。反正都缙他们都在,以她在姑苏城的运气,说不准换个人抽手气还能好一些。
卫嘉玉也没有去试台的意思,二人从百丈院出来,他便带着她径直朝后山走去。
据发现方掠尸体的船夫所说,方掠昨日傍晚租船前往湖心,临走前吩咐船夫等太阳下山再去湖心接他,随即便跳上了湖心的另一艘小船。他上船前,船夫隔着竹帘,只瞥见对面船上坐着一个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他以为二人是花朝节前后出来游湖的男女,于是并未多想。
等到天黑以后,船夫划船又到湖心,朝着对面的小船叫了几声,许久未听见回应,于是上船掀开竹帘,只见船舱里头躺着一具尸体——正是方掠。尸体旁还放着一套白色的衣裙,上面搁着一顶帷帽,原本坐在船上的女子却如一缕青烟,凭空消失了。
百丈院接到消息后遣人验过尸体,发现尸体身上有中毒的痕迹,但致命伤却是心口的剑伤。尸体随身带着一张字条,看上去是女子的笔迹,邀他酉时在南屏鼓巷的平湖相见。
闻玉问道:“可查得出笔迹?”
卫嘉玉微微一顿:“疑似是纪瑛的笔迹。”
闻玉听见这个答案怔忪片刻,还来不及细想他这话里的意思,又听他接着说道:“尸体旁的白色衣裙也是她生前留下的。南宫易文从唯州回来,在后山替她立了一个衣冠冢,这条裙子便是安置在她衣冠冢里的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