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这难伺候的土老财今天吃了什么炮仗了,一大早就这么暴躁。
要不是自己本事一般,没其他主家看得上,管家真的早就跑了。
可眼下还得顺着土老财的性子来。
“哼!今天算放你一马!快点进来!将昨天的生意情况都仔细说说。”
土老财冷哼一声,坐在桌边捋了捋袖口的褶皱,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
管家劫后余生,暗自庆幸今天土老财扣钱的语气没那么重,几句诚恳的认错便挽回了些局面。
便擦了擦冷汗,准备继续汇报生意。
往日里,这汇报几句话就要被土老财揪着详细问上十几句,恨不得精确到每一个铜板,管家每天汇报完工作都像打了场硬仗,累得心神俱疲。
可是今天不一样,管家发现今天的土老财竟然没那么多提问了,本以为是土老财终于改了斤斤计较的性子。
可谁知下一秒土老财就问起了码头上的事情。
“嗯,将这段时间的招工情况都说说,老爷我觉得给那些泥腿子的工钱还是太高了!”
土老财果然还是那个土老财。
这点工钱都嫌给太多了。
管家心中腹诽,面上却依然满脸堆笑:“回禀老爷,这些日子招了十二个工人,都是刚来城里的乡下人,身世清白,工钱统一算的是一天八十文钱……”
管家一五一十地介绍着,莫幸却好似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咳嗽了几声,皱着眉打断了管家的废话连篇。
他绕了这么久的圈子,其实只是想要问一句昨天那个伙计的名字而已,可这没眼力见的家伙却一个劲儿地给他介绍些有的没的,真是十足的废物一个。
“我想问问昨天那搬麻袋的伙计工钱是怎么算的?”
土老财有些扭捏,为了不把这份别扭情绪表现出来,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凶恶,一副要继续与那年轻伙计算账的样子。
管家见状,连忙翻找着昨天的账本,心中暗叹土老财真是抠门到家了,这是生怕那年轻小伙子工资没扣完,眼下只怕还要再扣。
很快就翻到了账本记录,管家回到:“回老爷,您放心,小的早已吩咐人让他工钱减半了。”
说完,管家便见到账本上,码头管事的已经给那人结算了工钱,愣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开口跟土老财说那人辞职了。
还没等他开口,土老财便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喝了口手边早已凉透了的冷茶,恹恹道:“对,这样做的很好!那人叫什么来着,老爷我一时都想不起来了。”
“回老爷,那人叫做酒疏。”
“哦,酒疏是吧,倒是个好名字。”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土老财心头竟有种难言的感觉,心脏跳的极快,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就连越来越炎热的天气都阻拦不了他上扬的嘴角了。
土老财心道那酒疏肯定还是想勾引自己,不如就再多克扣点工资,让他知道知道自己不好招惹,那恃宠而骄的态度对他是没用的。
他那难得的好心也不是可以被随意糟践的。
想起自己昨天大发善心没将他辞退,却得不到一个笑脸的事情,土老财便觉得胸口发闷,刚入口的凉茶也多了些苦涩。
他呸呸吐掉嘴里的茶叶,嫌弃这陈茶的味道,嘴上也不停着:“老爷我可以不计较他得罪我的事情,但工钱还是要再减点才行,嗯,现在是多少?四十文是吧,那就再……”
——再扣一半!
这是昨晚翻来覆去想好的计划,将工钱再减半,以此警告酒疏。
但是话到嘴边,土老财竟有点说不出来了。
往日以他这种吝啬的性格,扣工人多少工钱都只会感到开心,全没有犹豫的说法。
毕竟有的是人干活,他只要多给点工资,就是少挣钱了,每日看着支出他都肉疼的抽抽。
可是二十文的价钱也确实太少了。
至少在这马镇里,物价几年来涨了不少,二十文钱只怕还不够一天饭钱,他一天吃白粥咸菜都还要三十文钱呢。
二十文钱只怕要饿得啃树根了。
想象着那年轻伙计饿得面黄肌瘦的样子,土老财便是一噎,不知道自己心中怎么突然有点抽疼,迟疑了下,还是改了口:“——那就再扣五文钱吧。”
“算老爷我大发慈悲了。”
三十五文钱,也够吃饭的了,三十文吃饭,余下五文还能吃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