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遂笑问:“这回可是放心了?”
文茵睨他一眼没应话,只拉着他到桌前落座,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帕子轻垂眼睫给他擦着手。
朱靖低眸看着她温柔细致给他擦拭手的模样,湛黑眸里不由泛起连他都不曾察觉的柔色。
“今日在御苑可是游玩的不大开怀?如何才不过半日就回宫了?”
“宫里人都捧着让着,我又如何会有不开怀?也不过是因着那马球赛事也没我的份,在那待久了也无趣,倒还不如回宫来做些旁的事情。”
“阿茵,朕并非要拘束你,只是太医叮嘱了,你身子尚不容太过操劳。待日后你身子养得好了,届时你要如何都依你。”
“我自然是知圣上是为我好的。”文茵将擦完的巾帕搁置托盘,由宫人端下去,拿过白玉箸时还语气颇为无奈笑叹道:“圣上真当我是三岁孩童,分不清好赖吗?放心且是,我哪里会为这等小事与你怄气。再说,此番我本也没打算下场,毕竟四皇子满岁宴的日子,我作为生母又怎能分不清轻重。”
朱靖拿箸的手一顿。
文茵只当未查,兀自持箸给他碗中夹了几道菜肴。
她一直都知道,在四皇子这块,他对她始终存有戒心,这种戒心分毫不会懈怠。就譬如近一年来,他不会主动提及让她与四皇子亲近之类的话语,更别提让她单独与四皇子相处,那简直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连那寥寥的几次她抱过四皇子,也多是他在场的情况下,便是那种情况下,那私下不知受了何等严厉叮嘱的奶嬷嬷及宫人们都目光不错落分毫的盯着她,还有他,也是眸光若有似无的看着她的手,似乎是唯恐她做出譬如将孩子突然狠掼地的疯狂举动。
他对她到底是存有警惕的,纵是信任也是有限。
内心里,他到底还是怕她心中存恨,怕她将这种恨转移到四皇子身上。
纵使如今他多少肯相信她肯去爱他,但涉及到利益相关时,他就能瞬息变回那个理智清醒到可怕的帝王。
面对这般理智强大到近乎坚不可摧的男人,她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的去想,她真的可以攻略的下他吗?
夜里,初歇后,朱靖手掌拂开她濡湿的发,托过她的脸颊靠在他躯膛上。
“阿茵,日后你……”他嗓音带着韵味未尽的低哑,似迟缓犹疑了些许,方又掌腹抚着她后背的发接着道,“叫四皇子生分了。你是他生母,叫他阿眘。”
文茵气息未平,眯眸疲惫贴靠在他湿润滚烫的躯膛上。
闻言她唇边露了个寡淡的笑。她从来对四皇子漠不关心,而朱靖也听之任之对此予以默认,这是他们这近一年来都心照不宣的事。
如今,难得开口与她提四皇子的事,倒是少见了。
“阿靖。”
朱靖抚她的手劲忍不住重了半分。无论听多少遍,他都为她口中唤他的称呼,而难以自抑的心率失衡。
文茵蹙眉闷哼了声,稍缓气息,方缓声道:“阿靖可知郑武公的妻子武姜?如今,我便似她。”
对方的动作停了,她也止了音,两人在昏暗的空间里有小段时间的沉默。
他再次覆上来的时候,文茵伸手抚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壁灯皆熄的床帐内,黑暗笼罩了他们两人,让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不过她能从他的动作里感受到他的不平静。
文茵闭了眸。人嘛,总得要个理由。
至于他信不信……她相信,人都宁愿相信自己希望相信的那个缘由。
在恨屋及乌,与似武姜之由中,她相信,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最后关头,他拥着她伏她耳畔低缓喘息。
“阿茵,答应我,与我好好的过。”顷刻,声音陡然变厉:“文茵,答应朕!”
文茵受力,指甲嵌入他臂膀中,人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许久,方传来她轻微的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