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修也因舟车劳顿,早早离开。
顾屿桐屏退左右,一人背靠城墙,奢侈地发了会儿呆。
夜色下,萧域明从拐角处走出,不紧不慢地朝顾屿桐走去。
顾屿桐听到脚步声:“中秋夜宴,萧卿今晚可算是来迟了。”
“……”
顾屿桐不愿再去提及那些血和恨,而是冲他一笑,从怀里摸索出一个被油纸包裹着的物件:“爱卿吃不吃大鸡腿?”
萧域明和他一样,背靠着城墙,肩并肩。
眉宇间泛起毫不掩饰的疲惫。
顾屿桐默默挨近他,惋惜道:“大鸡腿啊大鸡腿,是你没有那个福气被萧大人看上,不过没关系,被朕看上也是一样的,朕来尝尝你。”
萧域明闻言看了眼顾屿桐,又去看他手里的鸡腿。
“你看你果然饿了吧。”顾屿桐很善解人意地替他剥开油纸,瞬间油香四溢,他开始跟他讲道理,“大鸡腿呢,是用来奖励那些很优秀的人的。”
他想了会儿,接着说,“朕奖励你,擒贼有功,为父平反,勇气可嘉。”
“还奖励你,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和李无涯斗智斗勇,谋得如今的地位。”
萧域明终于说出一句话:“臣不是什么好人。”
像是辩白,更像是不知所措。
浸淫在仇恨里,久而久之,面对善意都是这样稚拙的。
“朕知道,你父亲清白,你可就难说咯。”顾屿桐笑出声来,把鸡腿递到他嘴边,碰了碰他的唇,“尝尝。”
萧域明看着顾屿桐那双晶润的眼睛,舔去唇边沾上的油:“幼稚。”
“敢说朕幼稚。萧卿,你放肆。”说虽如此,但顾屿桐语气间却没半分恼意,将鸡腿塞进他嘴里。
萧域明明明冷着一张脸,却还是尝了尝这份属于他的奖品。
顾屿桐:“辛苦了。”
得到理解和体谅的恶人总算是摘下防备,愿意在心里给对方开一扇小小的窗:
“那时候,我在北疆打仗。新年第一天,我的二十三岁生辰日,父亲和母亲身死的消息就传了来。”
“等我打完仗赶回去后,萧府已经没了。”
简简单单两句话,被他以一种看客的冷漠陈述语气讲出来。
好像痛不在他。
顾屿桐收回鸡腿,自己咬了口:“刚刚那个张伯……”
“是父亲的麾下,我的剑术便是他教的。”
萧域明抬头望月,不知道在想什么:“如今也死了。”此后人间,再无至亲。
忽然间,双肩搭上来一只胳膊。
顾屿桐用眼量了量两人的身高差,不经意间踮起脚,把人肩膀勾住,拍了拍:“朕帮你出这口恶气。”
他其实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这口恶气谁也出不了。
但他想到便说了,脱口而出地、下意识地。
毕竟在他看来,萧域明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哄。
萧域明的眼神深沉而疲倦,唯独眸心那点黑像是微微亮起。他低头看说话人:“嗯?”
“不是说好了今夜带你去偷解药嘛,朕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现在?”
“对啊,现在去。早日解了你的毒,也好早日从你手里拿到我体内催情散的解药不是吗?”
眸心刚刚燃起的那点亮又熄灭了:“什么出恶气,原是为陛下自己。”
顾屿桐拽着萧域明的袖角,轻轻晃了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难道你敢抗旨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