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近屿的口味与虞瑾相似,还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馄饨。虞瑾心情大好,她语调轻快地询问道:“多少钱?我转你。”
江近屿答非所问:“听说作战部回收勘测六组的尸体后,在回程路上遇袭。”
虞瑾不爱在休息时间聊工作,但作战部遇袭的事情里,有一个她极为在意的点——机械人,沈铭居然批量制造机械人。
几百年前,机械人仿生人等科技刚刚兴起的时候,科幻作品里已有人预言它们的觉醒与叛变,类似的题材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几乎没有不叛变的人工智能。
然而人类中不缺犟种,他们认为机械人叛变只是一种荒谬的阴谋论,况且时代进步,社会就要主张人人平等,但人人平等的话,优越感要从何而来?
为什么每当有人在网上哭诉自己不幸,评论区却总是在清一色的晒幸福?
因为在他们眼中,没有苦难的衬托,幸福也将大打折扣。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才最快乐。
既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逐渐缩小到分不出高下,那必须有另一种东西来充当下位,将人类高高捧起。似人非人的机械人无疑个很完美的选择。
然后机械人就叛变了。
末日前两年,世界各地都在爆发机械人战役,虽然人类大获全胜,机械人也在全世界范围内被禁用。但不够惨痛的后果,也不会叫人吸取教训,两年后末日来临,世界政府又开始生产机械人。
最初的异能者军队中其实没有勘测部门,作战部开荒后,由机械人来负责地域的勘察工作。
然后不出意外的,又出了意外。
虞瑾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外,总之世界政府再度禁用了机械人,这回吃一堑可算长了一智,再也没有重蹈覆辙。
南流景之所以在异能者军队中的地位无人能及,除了有家世加成,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她的异能本身。人类依赖人工智能,却又完全丧失了对人工智能的信任,进退两难之际,南流景像曙光一样出现了。
人工智能向人类转变,会变成一个恐怖故事,但人类向人工智能转变,会成为人类进化史上的里程碑。意味着人类可以降低被异类反噬的风险,进一步掌控科技的力量。
南流景还不是普通的人类,她是南家唯一的孩子,是金字塔顶端的特权阶级,与世界政府的利益息息相关。她不会受到压迫,自然也不会反抗背叛,她是绝对值得信任的,自己人。
虞瑾不确定沈铭身边是否存在另一个“南流景”,哪怕存在,大量生产机械人也是一步险棋,否则世界政府也不会至今都心有余悸。
江近屿一直安静地倾听虞瑾讲话,直到她不再吭声,而是握着筷子思绪游离,全然飘去了另一个世界。
“你在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世界政府停止生产机械人?”
虞瑾来了兴致:“你知道?”
江近屿不置可否。
十年前,三区某批机械人在收集物资的过程中,忽然慌乱逃窜,摄像头视角受限,什么也没能捕捉到,只听见屏幕那端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随即画面中断成了黑屏。
刚拥有异能的南流景,没能成功阻挡敌人入侵内网,那批机械人与三区技术部的链接彻底断开,此后音讯全无。
三区派出数个作战小组前往机械人的失踪地点,却闯入一片伪装成草地的沼泽。
前几日三区温度骤降,沼泽地结了层冰壳,又被积雪覆盖,对人构不成威胁,如今气温回暖,冰壳消融后的沼泽地,竟然在几日内长出一层茂密的青草。
它们一旦缠住猎物,就会开始生长,像一根根有弹性的绳索,越拉越长,越缠越紧,奋力挣扎会加快下限的速度,不做挣扎则会被青草强行摁入沼泽。
幸存的异能者也无计可施,他们不知所措地看着同伴被死亡吞没,想向三区分部求救,却仅是发出了几声惨叫,摄像头实时拍摄的画面中突兀地溅上了一片鲜红,镜头一阵翻转,最后对准了静悄悄的沼泽地。
只有防护服的头盔才具备摄像功能,那镜头翻转的角度过于灵活,且没有拍摄到人类的躯干,更像是人头与人身分离后,又被神秘的力量抛起,扔去了沼泽的边缘。
没过多久,有人走了过来,祂把头盔拎在手中,用纸张擦干净血污,确保摄像头能清晰地拍摄到祂周围尸横遍野的惨像。
三区技术部问祂:“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祂没有回答,沉默着将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脸——那是最初遇袭的机械人之一。
它把手指插入额头,将面皮由上至下地撕了下来,模糊的人造血肉中夹杂着机械的线路,好似人类的血管。
它一直撕,试图把与人类相似的血肉也一同挖出来。
然后露出了一个得逞的,血淋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