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外面坐着的不是刘大总管,只是一个普通的看客,听到皇帝陛下这句话,一定要骂一声活该。简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明明皇帝自己就晓得这个道理,明明也知道宸妃娘娘长的小心眼子,毫无意外的,头一个都得用到他身上。上的当还不够吗?非得上赶着帮着小娘子拿捏自个儿,可不是活该吗?皇帝的声音既轻且微,听在耳中,像羽毛在心尖划过。阿朝听出来了,这是句情话。又夹杂了些世俗道理。阿朝眨着星星眼。唔她家狗皇帝说情话还蛮好听的。就是总说得叫人似懂非懂,高深莫测,意味深长。但还是好听的阿朝低眸瞧他骨节分明的手,瞧他指腹和虎口处因为弯弓握剑,因为提笔安天下而生成的茧子。天下百姓福祉皆系于一人之身当真好吗?先帝就是前车之鉴。只是没人敢说。阿朝也不会说。王朝更迭,自古有之,谁又能知道这世上到底需不需要一个君王?有或没有,到底更好还是更坏?这个道理连那位聪颖卓绝的苏国公都没想明白,更别说苏家三姑娘了。毕竟这世上还没有出一个立于权力之巅,面对唾手可得的,可以代代相传的皇位,探而不取的人。连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最终目的,也是当皇帝。如同苏国公这般的,是典型的不唯帝王者,也不信什么受命于天。皇帝也好,世家也好,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工具。“当世人”在未知中探索,“后世人”在已知中评头论足,周而复始。就好比苏国公,甚至是元德帝都晓得,一定有一天大魏会亡,不过几甲子的王朝周期。但“当世人”总要做当世事,所以才有苏国公那毁誉参半,扶大厦之将倾的四十年。身为苏国公的小孙女,祖孙俩虽不亲,但到底有共通之处。他们都觉得,若这世上一定要有个皇帝,这人是元德帝,是大魏之幸,百姓之福。手握权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此时在帝王宠妃面前也不过任其摆弄。帝王宠妃从宸妃娘娘怀上崽崽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后世史书上,元德这一朝毫无疑问的宠妃。一方面是“之一”,另一面又是“唯一”。阿朝将自己的柔荑搁在他的掌心。相比之下,小了许多,而且宸妃娘娘的小手白嫩纤细,可捏起来啊,软乎乎的。小姑娘主动和皇帝陛下十指相扣她想握的。算是小小的回应皇帝眉眼温柔,再不复刚刚坐得那般板正,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蓄起笑意。这一路上,再没有松开。直到马车驶进城,驶在长街阿朝时不时地会掀开帘子看看。略微有点心不在焉她看向皇帝,见对方又重新阖上了眼眸。这些日子他也怪辛苦的阿朝垂了垂眸,没再开口,刚刚心底的那点疑惑也随风而去。从北郊行宫到都城的这条路,宸妃娘娘走过多次,大半都经过了陇西侯府显然,今日并没有。但苏家三姑娘和大魏天子有过君子之诺她不会,也不能再问什么。阿朝低眸瞧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唇角微翘,心情也好了许多。仿若刚刚马车内什么都没发生。而宸妃娘娘也什么都没想。不多时,马车进了宫门。透过车帘的缝隙,可以看到两边垂首而立的文武百官以及皇室宗亲。还有秦皇后。她站在最前面,穿着皇后朝服,戴九凤冠。如今的元德帝是说一不二的君王。他的皇后自然也就成了王朝真正意义上最尊贵的女人。“恭迎陛下回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尚未下车,马车外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唬了宸妃娘娘一跳。小腹中又有了一条小鱼游过的感觉。某只小不点:平身平身(好激动呀)。皇帝:“。”皇帝感觉掌心的小手微微沁出汗,轻声开口道:“别紧张。”怎么可能不紧张呢?不仅紧张还心虚她腾出一只手抚着自己的小腹,那山呼海啸的声音若是换成口诛笔伐小娘子一定会碎成渣渣。去年那个“年”,过得实在微妙。“娇娇儿,朕抱你下去好不好?”突然,皇帝陛下来了这么一句。阿朝:!:()朕心爱的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