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顿时皱眉,眉宇间染上几分不快,心道:“倒真会做买卖!也不知道兰珩舟要拿她这条命做什么。”
兰珩舟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护得更牢,低声又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这句话,他其实很早便想说了。
他怕了。
怕现在的陆瑶,那种义无反顾的决然,仿佛将生死置于身外,世间一切都无法牵绊住她。
而他,却不是。
当初在京城听闻萧玄战死、陆瑶生死未卜的消息时,他几乎要疯了。
他怕再也寻不到她,怕她也会如一抔黄土,埋葬在疆场某个无名之地。
陆瑶怔住,抬眸望向他,仿佛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兰珩舟的神情。他的目光冰冷,却又带着些许难以名状的情绪。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真正埋骨疆场,但也从未细想,除了萧玄,除却疆场,她还有哪里可去。京城从来不是她的归处,天下之大,早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报仇。
这场请战,她对自己说,是为报仇。但心底深处,她却不敢细思,是否还藏了另一个念头——将生死埋葬在这片黄沙之下。
而此刻,她那些埋藏最深的心思,竟被兰珩舟那道目光剖开得赤裸无遗,像失了甲胄的兵士,毫无遮掩。
让她很不舒服。
陆瑶别开目光,抿了抿唇,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烦躁。她强自镇定,突兀地问道:“你不是会占风卜卦么?算不到生死吗?”
兰珩舟怔了片刻,随似是被她气笑了,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算得到?”
陆瑶“哦”了一声,又追问:“那你如何知道那日会起风?”
兰珩舟语气淡然:“《周易》、《天文训》中有记载。疆场温差大,多为狭长谷地或河谷,冷空气下沉,常在午夜至黎明之间形成特定方向的风。我不过推测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陆瑶撇了撇嘴,不再应声。
寒风裹挟着血腥气拂过,旌旗摇曳,马蹄声渐行渐远。战场血泥之中,夜幕笼罩,掩去了两人心中未尽的思绪。
几日后,陈璋拖着一条瘸腿,一瘸一拐地行走在营地里,脸上却丝毫看不出痛苦,反倒精神抖擞,嘴角笑意连连。与以往的桀骜不同,他对陆瑶的态度大变,热络得几乎让人难以相信。
“陆将军,这次全赖你,我才能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条命啊!”他一脸感慨,顺势一把搭上了陆瑶的肩膀,亲昵得如同多年老友。
陆瑶被他一拍,胸口微微一震,侧过头,眉宇间透出几分无奈:“陈将军有伤在身,还是多歇着为好。”
“哎,歇什么!我这点小伤算什么!”陈璋拍了拍胸口大笑道,语气中尽是豪爽。
正当陆瑶准备答话时,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兰珩舟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目光如寒刃般扫了过来。
陈璋正兴头上,忽觉如芒在背,笑容硬生生僵住。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将搭在陆瑶肩上的手缩回,往后退了半步。
“咳,那个……我正事要说,正事!”他干笑着搓了搓手,故作郑重地压低了声音,“我那表弟,刚从另一处军营调来投奔我。之前可是当副将的,带兵打仗有两把刷子。我想着啊,正好让给你用,陆将军你肯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