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依然未叫少年起身。
元澈琢磨着再说点什么,门扇轻响了一声,一身黑锦袍的御前内侍急促地迈步进来,走到皇帝身边,递上一封信笺。
少年离得近,听内侍耳语说了“钦天监”“国师”等字眼,不由悄悄抬眼。
皇帝拆开信笺,上面只有一句话。
“荧惑顺行,月孛入娄,吉。”
信纸展开的瞬间,天地间蓦然呼啦啦刮起了狂风。
雪与尘土飞扬,吹散血腥气,也吹开了虚掩的殿门。
皇帝若有所感,向洞开的殿门外望去。
天幕忽然亮了起来,拨云见日般,太阳从云里露出了影子,一道光线恰好照在少年的红袍上。
阳光照彻,方才冷凝阴郁的氛围似冰雪般融去,徒留纸上的飘逸字迹。
贵人在侧,否极泰来。
皇帝怔怔看着光里的少年,渐渐的,脸色松缓下来。
天放晴了。
他松开了握着信纸的手指。
像一位普通的长辈,轻声道:“好孩子,这一路过来,累了么?”
……
裴怀虚等了许久,只等到陆天枢和陆璇玑从内室出来。
他看了陆璇玑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离开人群,走到檐下。
久违的日光正好,照得人暖洋洋的。
裴怀虚两手笼在袖中,眯起眼问:“他呢?”
“被留下了。”陆璇玑耸了耸肩:“国师信里不知写了什么,父皇这会儿坚定地认为元澈是他的福星,不肯放呢。”
裴怀虚笑笑,声音很轻:“这样么?甚好。”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儿。
陆璇玑再度开口:“裴大人看起来有心事?”
裴怀虚远眺城郊,看不出在想什么,半晌才道:“他和公主殿下……当真是老乡?”
陆璇玑眼神一动,打量了他几眼,慢慢道:“大人这般聪明,多半早已猜到了许多事——又何必多此一问?”
裴怀虚收敛了笑意,许久没说话。
殿中似乎又热闹了起来,远远传来少年的声音:“裴兄呢?裴兄!”
“他找人呢。”陆璇玑冲殿中努了努嘴。
裴怀虚转身时,忽的又道:“你们从何处来,某不管。”
青年轻声问:“……但,往后还会回去么?”
就算元澈想走,他也不可能放手了。
——哪怕动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但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你自己问他吧。”
陆璇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笑了笑,道:“我想,他会亲口告诉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