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银曲膝跪坐在一处无灯的偏室内。
因见江凌有照拂的意思,加之张铎并没有明令,内禁军到底无人敢对她过于无礼。
席银将脚缩在裙裾内,靠着博古架休憩,她一夜未合眼了,此时没什么口腹之欲,周身只受乏意束缚,闭眼没多久,就睡迷了神。
不再因为一顿美味的饱饭而活着,似乎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人生的疲倦。
席银很难得有了一场梦境。
梦里并没有什么实在的场景,只有某些虚像,像是她在江上看到的崖棺,笼在荣木花的阵中。
席银过去是个很少做梦的人,但在她身边生活着的男子,岑照也好,张铎也罢,都是夜中多梦难安的人,她时常会被他们梦中的惊厥给吵醒,举灯去看的时候,他们却又都闭着眼睛,不肯出声。
席银记得很久以前,岑照曾跟她说过,“多梦之人,必受过大罪,阿银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所以才不会做梦。”但她如今逐渐明白过来,这个世上的欺骗,凌(和)虐,侵害,好像并不会因为女人的无知而消失。
于是,她没有试图从这个多少有些阴森的梦里醒来,任由它的氛围流窜四肢百骸,直到她终于被真实的饿意袭醒,睁开眼睛没有闻到饭香,但却嗅到了一阵熟悉的沉水香气。
张铎将将甩没火折子,火焰熏着他的侧脸,他用袖拢着灯盏,一回头,将好对上了席银的目光。
“我想吃肉。”
陡然听到这么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张铎不觉一窒,随即摇头笑了笑。
“囚徒的饮食只有青菜白粥。”
“那我也想吃肉。”
张铎没有驳她,平声道:“你有什么意外之意吗?”
席银一愣,顿时不敢再去接这个话了。
“我……就是饿了而已。”
话一出口,她又“啧”了一声,有了他刚才那一句言外之意打底,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她索性捂着脸把头埋了下去,谁知又被人掰了起来。
“你要吃什么肉。”
她哪里还敢吃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张铎稳住她的脖子道:“朕认真问你的。”
“牛肉……烤的牛肉。”
“宋怀玉。”
门前侍立的宋怀玉忙应道:“老奴在。”
张铎冲着席银扬了扬下巴道:“烤牛肉。”
说完,他伸手挽了挽席银的耳发,“你今日想吃什么,朕都让你吃。”
席银抿了抿唇,抬头望着张铎。
“你是不是……要杀我啊。”
张铎不置可否,只道:“怕吗?”
席银摇了摇头,“人我都放了,怕也没用了吧。但是我想知道,我……做对了吗?”
张铎盘膝在她身边坐下来,应了一个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