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是一个无名的深夜,视野之内一片漆黑,却有一个平宁的呼吸声身侧。
席银试着动了动僵麻的手,然而身上的五经八脉封闭得太久,一时还不受她自己的控制,手将一抬起来,就失力落了下去,接着便“啪”的一声,拍在了身旁那个人的脸上。
原本平宁的呼吸一窒,席银不知道有没有打疼他,只知道那人没有动,由着那只手在他脸上搭了好久。
“是……胡娘吗?”
“不是。”
说着那人抬臂握住席银的手,掖入被中,侧过身道:“是朕。”
张铎这一翻动,席银的脚趾就抵到了张铎的小腿,席银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剥得只剩了一件抱腹。被褥里全是张铎的体温,对于席银而言,竟有些烫。她有几句很难为情的话,想问又说不出口,正结舌,忽听张铎道:
“你身上太凉了,所以抱了你一会儿。”
说完他坐起身,掀开被子下榻。
刚走了一步,却感觉喉咙处有些勒,好像是身后的人在扯他的禅衣后摆,力道很虽然很轻,但到似竭尽了全力。
张铎停下脚步,侧眼平声道:“拽着干什么?”
“你去哪里?”
席银的声音细若游丝,疲倦而无力。
“去点灯。”
“别去……我太邋遢了,不好看……你看见了又要骂我。”
张铎听她说完这句话,不自觉地笑了一身,退回来一步在榻边坐下,“把手缩回去。”
席银听话地松了手,醒来有那么一会儿,身上的肌肉也终于有了些知觉,她把手缩回被褥里,又下意识地掖紧了脖子上的被子。
张铎侧头看着她,“不疼吗?勒那么紧。”
“我不疼了。”
夜色里张铎看不清席银的面容,但能从她刻意掩饰的声音里,倒是能察觉到她此时身上的感受。
这两日,梅辛林的药是胡氏等人拖着她的背,掐着她的嘴灌的,梅辛林压根没把她当成一个柔弱的姑娘,下的药又狠又辣,伤及肠胃,以至于有的时候,连米浆都灌不进去。
此时金衫关一战的鲜血,还没从张铎眼底散去,照理说他对于这些肉身上的疼痛尚是麻木的,但不知为何,就是看不下去席银受苦
“想不想吃什么。”
席银摇了摇头,“吃不下。”
她说着,咳了几声,难受地蜷缩起了身子。
“你不要管我麻。”
“那谁管你。”
“我自己呀。生死自负,我也可以的。”
这是他从前教她的话——生死自负。
意味着不卑怯以求生,不懦弱以应死。这也是所谓“皮开肉绽,心安理得”的另一个注解。如今她孱弱地躺在榻上,对着张铎说出来,竟令张铎也看见了一片来自于肉身疮痍的影子。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竟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席银的额头。
席银却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张铎忙拖住她的背道:“你要做什么。”
席银的手胡乱地摸索,惶然道:“我的大铃铛……”
张铎一把捏住她的手,托着她的背让她重新躺下来。
“不用找,平宣取走了。”
席银一怔,眼眶顿时红了。
“对不起……我还是把你给我东西弄丢了。”
她将才还有底气去说生死自负,此时却连睁眼看他也不肯了。
张铎稍稍弯下些腰,将声音放轻道:“嗯,除了对不起以外,还想对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