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孟棠微敛眼眸:“我和道长其实差不离。”
“我十二岁前有个家,后来父母相继去世,我又和管家走散,最后被柳家收为养女。”
“其实你这般的才是最痛苦的。”宜尔慨叹道,“未曾拥有,就不会去留恋,不会去羡慕。”
柳孟棠颔首。
车厢沉寂下去,柳孟棠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道长,辰王府待不下去了,我们得尽早想法子脱身。”半晌,柳孟棠道。
“我知。”宜尔整理好袍角的褶皱,“不过你用不着过多忧虑,这事费不了我多少心力。”
“我欠道长太多了。”柳孟棠道,“其实道长只要背上包袱换个地方云游就可脱身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颠簸。
宜尔这回是结结实实磕在了车壁上,她揉着肩膀直起身,听见车夫和别人的叫骂。
“你不要命了?!”车夫惊叫道,“你用鼻孔看路呐!”
冲撞马车的那个人一个劲儿地哈腰,不停地重复着“对不住”这三个字。
这条路灾民很多,马车行驶得极慢,照理说是不该出现这种事的。
车夫今日两次被逼停,很是愤懑:
“我今日是倒了什么霉了,先是被叫花子撵着车跑,后又被人啐了口!这一路遇上的怎么净是些不要命的!”
“怎么了?”柳孟棠掀起车前帘,查探外边的情景。
“这老乞丐走道不看路,冲撞了马车!”车夫怒气冲冲道。
“对不住,对不住!我只是想讨些施舍……”被车夫呵斥的那人抬起头。
柳孟棠瞠目。
她对上灾民的眼睛,捏着车帘的指尖倏地发了白。
宜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觉得这人与其他灾民无二。
而柳孟棠眼眶都泛了红,她哑声道:“道长,你还有银子吗?”
宜尔虽然早没了银子,却还是装模做样到袖袋里摸了一通,变了一两银子给柳孟棠。
柳孟棠接了银子,匆忙下了马车。
那人眼中含泪,忙跪下,颤颤巍巍道:“姑娘心善,必有好报!”
柳孟棠将银子交给他,衣袖被蹭脏了。
她毫不在意,执意要扶这衣衫褴褛的人起来。
那一瞬,柳孟棠的袖袋里滚落了一张团着的字条。
那人动作很轻,柳孟棠并未发觉。
他接了银子,磕了一通头,终于离去。
车夫待柳孟棠上车后才摇摇脑袋道:“真是要钱不要命。”
上车后的柳孟棠面色凝重,紧抿着下唇,宜尔问什么她都不答。
马车停在离王府偏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下车时,宜尔唤了好几声柳孟棠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抬首的那一瞬,宜尔分明瞧见了她眼底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