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签下最后一个字。
“我呢……小时候没怎么体会过孩子的天真烂漫。”商渊笑叹一声,“六岁那年,我被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妻领养。可当我搬入新家还不到半年,那名女主人就怀上了。”
失去宠爱,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们供我读完了初中,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亲生孩子身上,基本分不出精力来管我死活。”
对这恶作剧般的遭遇,商渊倒不失望,也没有对夫妻两人和那名孩子产生怨恨。
真算起来,他反而心怀感激地想,若不是他们,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历史课本上提及的‘性恶论’。
性恶论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困惑他已久的牢门。
是啊,若人性生来无恶,那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为什么要对他拳打脚踢,撕毁他的书本,掀翻他的饭菜?那对夫妇新出生的孩子,又为什么在夜里偷偷问其父母,能不能把他送回去?
因为人性本恶,所以商渊不可能、也不想独善其身。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过的话吗?”商渊看向始终站在原地的谷梵,抬头仰望对方,“你热爱绘画,而我把事业、钱权看做全部。”
“只不过后来,你成为了我的全部。”
合起笔盖,他缓慢地起身,朝对方所在之处靠近,“你向我证明,固执到愚蠢的善良也没什么不好。”
“小沐,算是脱离我掌控的一个意外。”而他又比谁都清楚,谷梵才是这场意外的源头,“我无法喜欢上‘孩子’这一物种,也不认为我们之间需要加入其他人事物,才能得以维持。”
此番坦言令谷梵吸入一口气,鼻息逐渐加重。
“为什么不说。”他问,“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你的想法,为什么要在不情愿的状况下,把小沐生——”
“因为我爱你啊。”
因为你的出现,让我渴望拥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与常人无异的家。
你难道不是吗。
“我明白,这对小沐来说并不公平。”商渊朝谷梵微笑,却看起来不像笑,“可比起小沐,我更害怕伤害你,害怕你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但如今,他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话音一落,谷梵看清了商渊眼底涌动的情绪。
他擅长执笔作画,却描绘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只知道它像传播力极强的病毒,顷刻间就扎根体内、繁殖扩散,拉他一起病入膏肓。
“谁都没有资格让你感到痛苦,我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