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出现后,她就一直是含胸驼背地捂着脸。
虽然他们同坐在桥上,可她始终是微微侧着身子,背对着他的。
她不想他看见她皱纹遍布的脸,也不想他看见她灰白的发。
衡羿开口道:“不过是皮囊而已,你不用如此在意。”
花祝年无奈地轻笑。
她哪里是在意皮囊呢?她在意的,是他眼?中?的自己。
哪怕,在他还只是寄生在小泥人儿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被?他看了三?十年。
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这是她所能留给他的最?后印象了,她不想太狼狈。
宁愿给他一个微微侧身的背影。
只是见他还不走,她坐着也无聊,便又忍不住跟他讲话。
衡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他总是这样,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就勾一勾她,等她迎上来,又泼她冷水。
可她还是乐此不疲,只要?不被?拒绝,就总是欢喜的。
追逐别人的感觉,真好啊。
也是在五十岁高龄,谈上恋爱了,满心都在冒粉红泡泡。
她等了他三?十年,也就为了这一二分的心动时刻吧。
忽然觉得,也挺值。
安逸啊。
真是好安逸。
衡羿说着说着,又怕她离不开自己,于?是便对她催促道:“你该去投胎了。走过这道桥,有?人会接引你的。”
花祝年看着桥下?,人间今后这一百二十年的乱象,忍不住对衡羿问道:“神仙也没办法救这些?人吗?”
衡羿平静而淡漠道:“是人间自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神仙是无法插手的。”
花祝年捂着脸的手,渐渐地掉落下?来。
她以为,薛尘只是对她比较冷漠,因?为担心她赖上他。
没想到,他对众生,也是如此冷漠的。
花祝年转过身,用自己苍老的脸,面对着眼?前的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长久地看他。
她试图从他的眼?眸中?找些?什么东西,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他的眼?眸里,没办半分情绪。
像一尊冰冷的塑像。
比她给他塑的小泥人儿像,还要?没有?情感。
花祝年的心蓦地有?些?失落。
她又对他问道:“神仙每天都在做什么呢?”
“做自己的事。”
“那会看一看人间吗?”
“偶尔,也会。”
“可既然知道人间的百姓在受苦,为什么就不能来救一救呢?”
“各有?各的因?果,这是没办法的事。”
花祝年听?完忽地冷笑一声:“那看来,仙界的建制和人间的也没什么两?样。修道者,勤勉修炼,终登天庭,便不再理人间事。读书?人,辛苦读书?,等做了官儿,也是不管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