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谢玦便很忙,若是日后乱子更多,他如何忙得过来,想起他的身子还未恢复,谢卿琬就忍不住叹息一声。
万寿节的第二日,清晨过后,百官进宫拜见君主,过了午时,于武德殿前设立歌舞戏台,邀众皇亲勋贵同赏。
谢卿琬也在这时,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皇兄——其实,也没有太久,只不过她的心理上,总觉得过了很久。
谢玦一身太子朝服,身形挺拔,长身玉立,谢卿琬远远看去,看着他正淡漠着神情,不咸不淡地与身边的朝臣点头示意,简短交谈。
她很喜欢看皇兄身着正装的样子,虽然他着常服,简单以簪束发时,有一股温沉的璞玉气质,但如今的他,更像那个光芒四射,凌然众人的太子。
少年储君,意气风发,藏锋于内,凌然而立,通体上下都是尊贵气质,哪怕是漫步走于道上,不知不觉都会成为朝臣勋贵们拥簇的中心。
谢卿琬走过去的时候,谢玦正被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那些人不敢离他太近,就隔了三尺距离,自发地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圈,与他一同前进。
她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生起了退缩之意。
前面好像有许多人,她这般过去,看起来有些显眼,而且,现在皇兄的身边都是人,她似乎也过不去。
犹豫之际,前方的谢玦却突然若有所觉,转过了脸,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移动,最终准确地定在了她的身上。
“琬琬。”谢玦清声开口,“过来。”
随着他的声音,周围所有人也一并将目光投了过来,这目光中不乏打量,试探,或者种种其他意味。
谢卿琬看见皇兄已经在前方停住脚步,侧过身原地等着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皇兄身前围着的人自发为她让出一条道,她也就得以顺利地来到了他的身边,顶着众多人聚集的视线。
谢玦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一同幼时一般,谢卿琬却有些不自在。
四周大多都是朝中众臣,或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这般,是不是有些不太讲规矩。
她不由自主地挪动身体,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谢玦握得更紧了。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微沉眼眸道:“琬琬,别怕。”
“他们看就看,你是我妹妹,有谁能说什么?”
谢玦低眸去看她:“这几日琐事缠身,未能去看你,是我之过。”
谢卿琬连忙摇头:“皇兄忙的都是大事,不必总是挂心我,我每日吃好喝好,哪有什么问题呢?”
谢玦清浅一笑:“若真论起来,你才是我最大的大事,其余的事都得往后排,只是这两日,情况实在是特殊。”
他没有说假话,近日越发多了些不安定的因素,他早日将其排查处理完,对于谢卿琬的安全来说,亦是一件好事。
两人就这样一路携手朝武德殿而去,尤其是谢玦,更是视身后朝臣于无物,随心与谢卿琬交谈。
走在后面的温老大人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低声道了一句:“太子殿下对于长乐公主未免太过纵容,公主就算是殿下的亲妹妹,与殿下并行,也是不合规矩之事,何况长乐公主并非皇室血脉,也未入皇室玉牒。”
温老大人年过古稀,已致仕几年,但仍是天下学子敬重的当世大儒,兼有太子少保的虚衔,在朝中地位超然。
其经历亦很是传奇,前朝末年,皇帝昏庸暴戾,温廉劝谏无用,失望之下遁入深山隐居,直到新朝建立,建武帝为收天下士人之心,派特使厚礼相拜,三邀温廉出山。
温廉终还有济世之心,便出山归朝辅弼,与建武帝成就了一段明君贤臣的佳话。
温廉身侧的是他的长孙——温庭安,一身素雅青衣,身材清癯,很有文雅气质,听见祖父这样说,他眼睫微抖,轻轻道:“长乐公主与太子殿下感情亲近,就算在皇室之中,也不是什么坏事,祖父何需多虑?”
温廉一下就想起了前朝皇室骨肉倾轧的祸事,这才松了松眉头。
温庭安劝抚下了祖父,抬眼看向前方的那道纤细身影,原本平静的眸中,一时涌上了万千情绪。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有重来的机会,前世是他没有保护好她,今世他必当不会如此。
……
谢玦和谢卿琬一路到了宴席的地方,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关注,谢卿琬坚持坐在柔妃身边,谢玦只得放手,让她离去。
歌台上的舞乐进行到一半,建武帝才终于驾临了现场,与他一同来的,还有沈皇后。
建武帝看上去心情不错,脸庞不再如平素一样紧绷,而是微带笑意,沈皇后紧随在他身后,低声说着话,建武帝偶尔点头。
谢卿琬心中微讶,帝后二人看上去是和好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自古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建武帝便是因谢少虞迁怒沈皇后,也不可能动气太久。
毕竟沈皇后为他掌管后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