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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第10页)

云谋却没动脚,在原地站了会儿,眼珠子微转,明察秋毫道:“殿下有了这般神兵利器,要攻入皇城,岂非指日可待?”

“这东西太子也有,且比我们早了七八年之久。”云澜舟不以为然,语气平淡。

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心隐隐蹙了蹙,很快归于平静。云谋善于察言观色,乍一看,云澜舟似乎很是烦躁,可回味琢磨那神色,便不是那么回事儿,倒更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剑,还没来得及呼痛,就已流干心血而亡,死气沉沉了。

那边简宁飘在威风的大炮跟前晃了晃,没想到这东西真能做出来,还做了三架,这回攻城想必不成问题。看久了,空洞的身体似乎长出了一丝血肉,叫他猛地感到心口被肥头大蜂扎了一下,细细地疼着。他缓缓飘回来,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摸了摸云澜舟的耳垂。

云澜舟耳旁似有一股清风吹过,玉玲清脆作响,他怔愣的瞬间,下意识地抬手去抓,抓了个空。

与他那只手交错的虚影,在账顶照进的日光下闪了闪,消失不见。

他茫然地僵在原地,手指在空中开合几瞬,终是放了下来。

可心中的爱恨却越攀越高,高到他看着那架火炮,几乎忍不住自心底升起的暴虐,恨不能直接将炮筒对准太子的脑袋,将其轰个四分五裂。

这个名为大炮的东西,是简宁和林雪衣私下商量着画的,画了厚厚的一本书,因为两人的画工都不如何,所以由云澜舟代笔,他过目不忘的本事难得有了一回用,在到达西南之后就开始着手复原那本精械画册,好似每多画一笔,就能多留住阿宁片刻。

“他手下谁这么有本事?”一旁的云谋欣赏完那火炮的俊美,依依不舍地抚摸着炮口。

“方家嫡子。”云澜舟道。

“那个小孩儿?”云谋笑了笑,“不对,现在可不是小孩儿了。”

云谋发现云澜舟提到此人时,神色闪过一丝阴郁,细细想来,那方小公子只怕跟二皇子党有过节,具体是什么过节就不得而知了。

十日后,城墙高处。

云谋得偿所愿地站在一架火炮旁边,按着此前尝试的法子,灌入了一颗脑袋大的火药球。

其他紧急训练出的火炮兵卒也在他的动作下,整齐划一地灌入火药,一个个目不斜视,眼冒金光地盯着远处的城墙。

荒野对面环绕着一座边防小城,名为老猕城,城墙高耸,依山而建,这墙体便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便是百万雄兵到此,都未必能将它如何,活似个老到成精的猕猴儿,有恃无恐地卧在山巅,忘形得意。

秦家军的兵卒们第一次见这种新鲜,纷纷站在自家城内,望眼欲穿地盯着那最新赶制的十架

庞然大物,只盼能听见它把远处城墙击穿的巨响。

云澜舟登上城墙后,挨个儿调整了火炮的准头,他目力极好,且老猕城并不算远,现下正值十月中旬,西南地带雾气缭绕,他只好昨夜派人出了三千精兵,埋伏在对面城墙两岸的山林之中,等今日中午雾气散了,才准备开炮。

城头十架寒铁火炮,火舌未吐,杀机已现。

此时日光高照,云澜舟负手而立,他也不知自己何时面对着无穷的杀戮变得麻木,眸中满载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沉凝。

简宁站在他身侧,四周的山峦寂静,却隐隐映出千军万马之势,风雨欲来。

待最后一丝薄云消离,云澜舟轻一抬手,鼓声乍响,好似无尽的刀光剑影倾巢而出,回荡在这片重峦叠嶂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城头火炮应时而动的轰鸣,霎时间,十道火光咆哮而去,天地仿若一瞬失声,唯余那城墙瞬时崩裂的乱响。

云澜舟抬眸望向远方的老猕城,犹如看一处废墟。

烟尘未散,对面率先倒下的不只有城墙,还有十几架投石机。如此便全无后顾之忧,云澜舟命人敲响所有战鼓,埋伏的三千精兵从两面包抄,

正当敌军忙于重整,倏忽之间,三千精兵如急流奔涌,攻势如潮,西戎人应声而溃,城内士卒束手无策,乱作一团。

精兵入城后,秦家军整顿了三万大军突袭,连打了三日三夜,总算把西戎人打回了老家。

在将士摆宴庆祝之时,飘在云澜舟身侧的简宁却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

收复老猕城之后,云澜舟和八皇子忙着安顿城中百姓。像个陀螺一般地忙了半月,眼看就到子月,年关将近,他得准备给二皇兄过冥诞了。

好不容易得闲片刻,云澜舟靠在靖康城临时的将军府后院槐树上喝酒。他几乎从不喝酒,偶尔宴饮才喝。这些日子累得狠了,有片刻停歇,便提着一壶烈酒,三两步飞身上树,抱着酒壶缓缓地抿着那酒水的辛辣。

他本意是借酒消煞心中的不甘,却在贪杯之时,瞧见了那张隔着树叶和月色,十分模糊的熟悉面孔。

简宁飘在他身侧,也是做鬼以来难得的好处吧,他有了一番上天入地的轻功。碰不到酒壶,他苦中作乐地闻了闻,也许是没在壶中插上三炷香,什么也闻不到。

甫一抬头,正撞入云澜舟酒意熏然的眼中,简宁僵在树梢,一时不知道云澜舟是不是看见了自己。

云澜舟今日换了身寻常锦袍,不胜酒力,此时半壶酒水下肚,将他所有的疲惫都勾了起来,没骨头似的躺在树干上,一只腿曲着,另一只脚踩在树梢,若他看过民间那些才子佳人妖魔鬼怪的戏文,便能知道自己此时有多像遇上风流韵事的翩翩公子。

简宁瞬时看得痴了,也不知他这鬼影子是怎么回事,无肉无骨的魂魄竟然也能心悸么?

云澜舟心知那虚影是幻想,怡然地沉醉了下去,甚至抬起手,轻轻描摹着简宁的唇畔,随后他又在心里唾弃自己,难道他对阿宁的心思已经龌龊到如此地步?

云澜舟启唇,正想唤一声“阿宁”,小院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他那捧在眼中舍不得一丝微风惊扰的虚影,倏地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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