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还没跑远,你瞧,那是不是刚才那个大个子?快追!”
恰在此时,一个作学生装束的年轻姑娘迎面朝他们走来,一边走,一边往船上张望,那两人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大个子和老太太,哪还有空注意别人,一路呼啸着往那头而去。
闻亭丽就这样与他们擦身而过,心里不由得直笑,这两人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她就是方才那个头童齿豁的老太太。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能够成功,她和刘护士长暗中设计了多少种方案,最终定下了这套「连环戏」,也多亏那帮同伴足够机灵,计划实施得如此顺利。
如今那套老太太的装扮,已经被装在一个小皮箱里沉入了海里。
等她再出现在码头,已是一位普通学生的装扮,她高兴地轻吁一口气。总算是不辱使命,可以安安心心返回上海了。
她拿着船票登船,票是真的,登船也是真的。这趟船据说是从香港那边来的,只在宁波停一两个钟头,目的地是上海,昨晚她就提前把票订好了。
忽听岸上一阵喧嚷,几个巡捕气势汹汹朝船上跑来,闻亭丽脑中警铃大作,就听这几人说:“眼看着他逃到码头上,一转眼就不见了,总不能当众跳进海里去吧,一定是混到船上来了。”
原来是另一伙人。
刚松一口气,闻亭丽的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里,只听这帮人说:“那就上船搜!别忘了这人贼子身上带着枪,凡是行囊里有枪的,或是试图往海里扔东西的,一律先抓回去再说!”
闻亭丽下意识攥紧书包,她的枪从不离身,看眼前这架势。不论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只要被他们搜出枪,必然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可恨的是,下船的路早已被他们堵得死死的,她想趁乱溜下船也没机会,好在登船的巡捕只有四五个,船上游客这样多,她总能找到地方悄悄把枪藏好。
谁料码头上又开来一辆车,车上呼啦啦跳下来七八个汉子。
船上这几个立时来了精神,站在登船的楼梯上冲底下吆喝一声,岸上这帮巡捕忙也跟着上了船,黑压压一长串往甲板上走,远看像一条游动的黑蛇。
闻亭丽背上开始冒冷汗,一回头,发现自己的身后就有楼梯,忙顺着楼梯退向二楼。
就听这帮人在底下厉声呵斥:“听着,大匪首刘凯混进了这艘船,我们是来奉命抓匪的!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同,不然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他的同伙!”
船客先是一阵骚动,继而都安静下来,没人敢妄动,一时间只能听见那些人在甲板上呼三喝四的动静。
闻亭丽这会儿已经退到了二楼,这一层的客舱数量明显比一楼少,看来全是头等客房,甲板上零零星星站着几个闻声而出的客人们,都在探头探脑往下看。
众目睽睽之下,闻亭丽既没办法藏枪,也没办法把枪扔到海里。
听得那帮巡捕「咚咚咚」往二楼来,她惶然四顾,忽一眼瞟见走廊上放着酒桶,忙趁人不注意把自己的枪塞进去。
但她知道,若是继续站在酒桶旁边不动。一旦枪被搜出,四周的人很快会猜到那枪是她藏的,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沿着楼梯往三楼退,一边退,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幸而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楼下,没人回头朝她看。
上楼时,她意外发现二楼通往三楼的地方装着一扇小小的雕花木门,门内装着一把锁,仿佛平日是不轻易打开的。
这会儿船长大概忙着去应对那些巡捕,因此锁是开着的。
她于是顺利推开门上到三楼,这层比二楼更安静。奇怪的是,整层楼似乎只有一间舱房,廊道上铺着猩红的地毯,处处透出一种沉默的名贵。
此时此刻,三楼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底下那么热闹,这层楼的客人居然也没兴趣出来看一看。
这倒正中闻亭丽的下怀,至少没人看见她上楼来的这一幕。
底下的巡捕很快就发现了酒桶里的手枪,在那儿嚷道:“这枪是谁放的?!动作倒够快的,你们瞧见是谁没有!”
没人回答。
“都给我站着别动!”
闻亭丽这会儿已经不慌了,现在没有人能够证明那把枪是她的。毕竟无论二楼还是三楼,都没有目击者。即便巡捕们觉得她在三楼很可疑,她也可以装出一副来了很久的样子。偏在这时,二楼有个人说:“刚才、刚才我好像看到一个人躲到三楼去了。”
“就刚才?”
“是、是的。”
“一定是藏枪的人,走,上去搜!”
闻亭丽暗暗皱眉,上楼时她曾密切观察四周,她敢肯定当时没有人瞧见她,这人突然跳出来「祸水东引」,分明是匪首的同伙。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招。怎么办?!
她有一刹那的慌乱,随即镇定下来。
横竖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即便查到她有枪又如何?何况没人可以证明那枪就是她的,即使他们带她回警署问话,她也不怕,大不了让亚乔姐来宁波保释她。
闻亭丽于是彻底从容起来,很轻松地坐出一副看风景的模样靠在栏杆上眺望远方。可是这回楼下的吵闹声,终于惊动了三楼的客人。
那扇紧闭的贵客房间客舱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这情况始料未及,却正中闻亭丽的下怀,她回头冲对方露出一个从容不迫的笑容,同时在脑中飞快酝酿应变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