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小说

第二十七章 坦言（第1页）

身着戎装的咏心，优雅地端坐于行馆的绒面沙发上。她偏爱咖啡与红酒的馥郁，对侍女递上的清茶不屑一顾。环顾四周，这地方与五年前相较，几无二致。尽管这里是督军府的行馆，但那些陈旧的家什和装饰，皆是她所厌弃的。她独爱富丽堂皇的西式风格，正如她本人，既灿烂又妖娆。

此处已长久未见她的踪影，追溯至最后一次造访，竟是五年前她为顾潇宁扫清障碍之际。本以为顾潇宁会感念她的恩情，岂料在郎钰音离世之后，他的心变得坚冷如铁，对她毫无半点同情。她早已认清，不应再对顾潇宁抱有任何幻想，任他我行我素。

顾潇宁匆匆忙忙赶至行馆，直接闯入内室，瞧见咏心正怡然自得地跷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翻阅桌上的文件。他一个大步流星跨上前，一把将文件夺了过来：“咏心，这份是永军的机密文件，未经我同意，你不可私下查阅。”

咏心倩影含笑，眼波流转望向他：“潇宁，你终于踏足于此，我本以为，需踏破郎家门楣，哦，错了，应是你的暂居之所，亲自拜访于你。”

顾潇宁一时语塞，心中暗想“巴掌确实不会落在笑脸上”，咏心的言行举止皆无过分之处，他也不好意思对她疾言厉色。终究，在名义上，她仍是他的妻子。他微微放松了绷紧的神经，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许，温和地说道：“这是永军的军事文件，国平他们因故未能及时送达郎家。稍后我会让国平全部稳妥送出。你有何事相商，在此即可告知，不必再劳驾前往郎家了。”

咏心含笑，双臂交叠于胸前：“潇宁，别再掩饰了，无论是情感还是道理，我都应当去拜访一下郎家的那位。她能够死而复生，实乃天大的喜讯，你无需再遮遮掩掩。有些事情，面对面讲明白会更妥善，不是吗？”

顾潇宁心中蓦地一紧，对咏心突如其来的示好感到困惑：“咏心，实在无需如此，钰音旅途劳顿不堪，而你与她之间亦无什么迫切事务相商，此行便可免了。”

咏心轻轻地笑了笑，语带戏谑：“潇宁，你未免太过小心了，我与她之间要商谈的事务众多。譬如，古家私售杨家军资之案，我想即便我不主动寻求她的协助，她也会主动想到来找我，难道不是吗？”咏心那充满嘲讽的语调中，透露着她的自信，她深知顾潇宁不会轻易让她与郎钰音相见，但她偏要逆向而为，她倒要亲眼目睹，五年时光对这个女子，还能激起怎样的风波。

顾潇宁怒火中烧，他愤然将手中的文件猛地掷于地面：“咏心，你切勿逼人太甚。古家一案的始末，你心中自然清楚。休要以为我不知你暗中挑拨离间，蓄意扩大李大同盗卖军资案的声势。李大同所受之惩，我自有定夺。至于其余涉案者，其罪其罚，我必将秉持公正，依法论处。”

咏心听罢，放声大笑，她眼波流转，那双冷傲而高贵的美目中充满了轻蔑。她缓缓伸出玉手，轻轻地挥去顾潇宁肩头的微尘：“潇宁，多年过去了，你依旧如此单纯，以为正义即可安邦定国。李大同的贪婪，正是你家老夫人所滋养，他的手伸得太长，贪得无厌，老夫人难辞其咎。其余将领心中有怨，私下来向我诉苦，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自家亲信在肥差上稍有贪腐，这在任何军阀眼中，不过是家务事。唯独他，竟敢向杨家军伸出贪婪之手，我自当充分利用此良机，给予其主子以严惩，绝不允许他将黑手伸向我的杨家军。潇宁，你虽爱惜衣裳，但尘埃终会落肩。若你总是想着如何避免尘埃沾身，不如索性一挥，将其驱散。”

顾潇宁剑眉紧蹙，薄唇紧绷：“咏心，归根结底，你所图的，不外乎是想向我发起挑战。”

咏心不予理会，轻抬手掌，目光如炬般投射向他：“我承认，将李大同之事放大，是我意图借机让杨家军独立，不再受你驱使。这些年来，你不断以改革之名分化我权势，实则针对的是我。我此举，不过是为了保全父亲的军队，这本无不可对你坦诚。潇宁，你当知晓，水至清则无鱼，杨家军将士们所依赖的微薄军饷，仅足维持生计，李大同在肥缺之中的贪婪亦在预料。即便你我，也曾面临无米之炊的窘境。错误在于，他过于贪婪，老夫人过于庇护，而你，则是过于轻视我。”

咏心的话语句句击中顾潇宁心底。多年以来，他确实致力于整顿杨家军，意图通过此举削弱自身所面临的威胁，导致原本该严谨的永军纪律逐渐松懈。面对这样的局面，顾潇宁一时竟无言以对。

咏心手摸了摸鬓角：“潇宁，其实李大同死，还是那个什么古少爷死，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只是想看戏，看看顾老夫人和郎家那位，谁才是你的心头肉。”

顾潇宁语气冷淡地斥道：“你若要看戏，便自去戏楼欣赏，勿要编撰戏本，诱我入你彀中。我断不会遂你心意。”

咏心轻轻点头，唇角微扬：“好吧，那我就亲自搭建一座戏棚，静候开场。对了，顾老夫人想必也正踏上前往永都的旅程，这场戏，若缺了她，便难以演绎出婆媳争执，母子疏离的精彩剧情。”

顾潇宁怒火中烧，瞪着咏心，良久才沉声开口：“李大同的案件，我绝不受任何人影响。你自导自演的戏码，便由你自己尽情品味吧。”

咏心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自若，她轻轻抬起那双纤细的玉手，丹红的指甲泛着微妙的光泽。转头望向顾潇宁：“其实，此事尚有转圜余地，关键在于你是否愿意做。”

顾潇宁紧盯着她，声音略显严厉：“说吧！”

咏心缓缓吐字，语气坚定：“我欲与郎钰音相见。既然她能够死而复生，跨越千里跋涉回来救人性命，那么，我便赠她一个机会。”

顾潇宁闻言，立即予以否定：“咏心，五年前你迫使她不得不假装死亡，远走他乡……”

咏心语气坚决地打断了顾潇宁的言辞：“顾潇宁，别再将她描绘得那般无辜，是谁将我推至众矢之的，我的婚礼竟沦为不如一个逝者的葬礼。原本她命归黄泉，我亦无意与死者争执。岂料她死而复生，此仇，我必要与她清算分明。你替我传句话给她，明日我将亲自登门，我们之间，终须有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