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声音渐渐恢复,祝卿安缓过了些神,死死捏住阿娘留给自己的红玉,像是失去了一切感知,麻木往后爬了几步,但因为力气太小,蹭得滑落下来,差点掉进水里。
好在方才那儿是处小平台,还能站稳,但手脚和脸上都被沙石划破了许多道口子,正往外渗血。
身下是广阔洪水,镖师被水刺穿的画面还停留在脑中,她把自己抱紧,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不住抽泣,“娘……我好痛……”
忍了许久的委屈,恐慌,还有莫名的心悸,都在此刻混着泪与疼宣泄出来,她抖得厉害,也哭得厉害。
但都悄无声息。
直到有人忽至,为她挡去了小片雨水。
“嗯?这儿居然还有个孩子?”
有道柔媚的女声自上方传来。
朦胧的阴影随之落在祝卿安脸上,她听见动静乍然止住哭泣,偏头往上望去。
先是瞧见了一把纹着金丝祥云的红纸伞。
雷光闪烁中,红得并不刺目,反倒挡去了大半光线,也让她得以看清伞下——
墨发披肩,眉间一抹金纹的女人。
纵然如此大风大雨,也没能沾湿她一缕发丝,同自己这一身狼狈差别实在明显。
女人稍稍低了头,一双懒散美目半垂,随意打量她几眼,在祝卿安那头少有的银发处多停了一会,但很快便默不作声移开了目光。
“你怎跑到这儿山洪边上来的?”
祝卿安愣愣看着她,疼好像都缓了些,脑中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
索性便闭嘴了。
“怎的不说话?”见人呆愣愣的,女人眉梢扬了一丝,撑着伞蹲下来,浅红绫纱如水般垂下,落在祝卿安手边。
红伞将两人拢在一处狭小空间,宛若结界一般,引得周遭噪声忽止。
祝卿安心神免不了都集中在她身上,视线不由自主落于她眼尾。
那儿有一颗极小的红痣。
不太重,也不太轻,浓得恰到好处,正正巧滴在眼尾下方,有如美人在她眼角啄了一吻,还残存了点胭脂红未拭净,只随她眼微弯一带——
鲜活生动的颜色便柔柔满溢出来了。
女人半天不得她回应,叹了口气,挥手也不知用的什么仙法,把人提溜了起来,“且带你先离开这个地方吧。”
祝卿安便这样被一个未曾见过的执伞女人带走了。
她们倒也没去多远,只翻过了几个山头,最后落在一处小山尖上,此山青竹广布,葱翠竹林间有一座小竹屋,被栅栏围起,像处隐居之地。
落了地,祝卿安还在迷茫,但看着身旁女人如画的眉眼,又抿了抿唇。
她本也无处可去,好过在那儿等死。
女人正收伞,手一翻那把红伞便消失在掌心中,好不神奇。
“您……是仙子吗?”这等神通,祝卿安只能想到娘亲所说那些志怪故事里出现的仙人。
“原来不是哑巴?”红衣女人闻言转过头来,好玩似的捏了捏她的面颊,凤眼半弯,笑得柔和,吐出的话却是没多客气。
“不,不是嘶……”祝卿安含糊开腔,才说几个字就被她碰到脸上擦伤处,冷不丁痛呼出声。
“真是可怜。”女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却是没再说什么打趣她的话,指尖在她脸上轻轻扫过,泛起点细微的暖意。
她们如今挨得近,祝卿安又忍不住瞧女人眼角那颗小痣,仿佛能见有淡香自红痣扬出来,悄然拂过脸庞……不,她好像的确是闻到了点若有似无的檀香。
祝卿安小心翼翼嗅了嗅。
那点子檀香轻轻浅浅,稍稍压下来,落在鼻尖,起初还不太引人瞩目,等真正发觉时,香气已然是裹住自己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