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一亮,沈渺便醒了。
沈渺嘱咐好济哥儿与湘姐儿好好看家,便收拾好了桌子圆凳、食物、炭火与饼铛、搬上两只炉子,与早早来门口等她的顾屠苏一块儿风风火火地往金梁桥赶去。
顾屠苏拉着车,沈渺则飞快将车上的东西都捆好,尤其是她忙了好长时间用来装食材的七八个木食盒,还有装调料的瓶瓶罐罐,这哪一个打翻了她都会心疼到无法呼吸的。
沈渺围着车捆绳子,顾屠苏见她动作这样麻利,一点儿也没有曾经那遇事儿只会哭的大姐儿的模样,心里也微微有些感慨与心疼:当年大姐儿在家何曾这般辛苦地讨生活?不过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意思了。
杨柳东巷与金梁桥极近,没一会儿便到了,如今桥上已经挤满了正支棚子、阳伞、摆货物的贩夫走卒了,沈渺来得正是时候。
她一过来,桥上的小摊贩也都悄悄打量她。
金梁桥上的摊贩时有变动,新来了小商贩售货也不奇怪,但像沈渺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子,却是头一回见。
不少男人瞧了又瞧,直到那貌美的小娘子在眼前经过,视线前方突然冒出来个一个黑黢黢、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她身后帮她拉车,便赶紧收回了视线。
顾屠苏帮她将炉子与饼铛卸下摆好,沈渺则将家里那小方桌搬来了,正好塞进自己的小摊儿空位里,只可怜济哥儿与湘姐儿,晨起吃她温在锅里的包子与油炸糕,又得站在灶台边吃了。
“那我先回铺子里帮衬了,你几时回去?”顾屠苏替她安顿好,顺手从土车子下头抽出来一杆大大的油纸伞,替她撑开绑在石墩子上,还晃了晃看结不结实,回头便问道,“我再来接你。”
沈渺连连摆手:“我卖完了自个回去。”
她今儿只带了五十个饼皮,准备卖完就走,她还想替济哥儿找个学上,他已九岁了,整日在屋子里憋闷,也不是个长久之法。
“这么些呢,你一弱女子可怎么拿?”顾屠苏指了指东西,又看了看天时,重新将土车推起来,“那我估摸时辰过来,你可等着我。”
说完也不等沈渺推辞就走了。
他一走,隔壁的胖娘子便嘻嘻笑着凑过来说道:“你家官人生得怪怕人的,但对你倒万分体贴呢!”
沈渺尴尬,总不能遇见一个人问便说自个离婚带两孩儿吧?
只能摇摇头:“他不是我官人。”
胖娘子呆了呆,望着沈渺一身的妇人打扮,又伸出脑袋望了望渐渐走远的顾屠苏,压低了嗓子,又凑过来问道:“那这是你相好的?”
沈渺:“……”
胖娘子见沈渺一脸无言,反应过来自个失言了,忙又一击掌:“我知晓了,你是个寡妇吧?那黑面郎君是不是看上你了,想娶你回家?”
沈渺:“……总之他不是我官人,只是邻人。”
胖娘子一脸不信,还想与沈渺攀谈,却忽见有客路过,又连忙回身招揽:“上好的茶汤嘞!枣汤、紫苏汤、盐豉汤嘞,一陶瓮二十文,一两盏两文,二两盏三文!官家也爱喝的好茶汤嘞!”
胖娘子的嗓音鲜亮,果然招揽了两位结伴出来买菜的小娘子,她们挽着菜篮子,一个要了碗枣汤,一个要了碗阿婆汤。
沈渺望着她们,这不就是后世小姊妹出门逛街的必要环节:喝奶茶嘛!
于是不知不觉便笑了。
宋人习惯在早食前后来一碗:“煎点汤茶药”,胖娘子开的茶汤铺子如后世奶茶店,是这儿除了食店酒肆之外最多的,可以称得上遍地都是。
虽沾了个“药”字和“汤”字,但并不是都带着药味,而是一些茶带着特殊的效用。比如方才胖娘子吆喝的“盐豉汤”便能舒胃润肠,“紫苏汤”能止咳平喘,还有个常见的“二陈汤”能醒酒提神。
当然小娘子爱喝的大多是“乌梅汤”、“木瓜汤”、“桂花汤”、“枣汤”、“阿婆汤”等等——这位小娘子买的阿婆汤是用烤熟的板栗、白芝麻、胡桃、橄榄等物细细煎来的,放一点点黄糖,滋味丰富淳厚。
沈渺若有所思:因宋朝北有辽国,故而北方游牧民族爱喝的奶茶似乎还没在汴京开始流行……不知做出来可有人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