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已经给他足够的面子了,不是看在他的份上,而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看着他作为父亲的份上没有强行推开。
霍明钦在我肚子上聆听的时候,我握紧了拳头,好在他很快就退回到我够不着的地方了,让我没有动手。
“你走吧。”
我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看见他了,他让我觉得寒心,他深爱的人即将离世,他是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哪怕是打着做父亲的幌子都不应该。
我在这一刻质疑霍明钦的感情,我知道他是冷血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冷漠。
我为那个为了他十年没有结婚的人不值。
霍明钦走了,小佳留下来住了几天,既然她来了,我便带她在画展里看了几天,挖掘画作,签有潜力的画家。
陈淮安走了。他说他的画展结束就走,而那副画没有了。所以他走了。
小佳对没能见到他深感遗憾。
她问我:“你说他会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签约我们画廊?如果他签约了,那就是咱们画廊的镇店之宝啊!他画的可太好了,那幅画我都后悔没有好好看看,就没了!我得到消息、看到画的第一瞬间就想买下来,把老板你挂在我们画廊里,一定能卖出天价去!”
我跟她说:“那你干脆把我多印几张,我也想看看什么叫天价?”
小佳咳了声:“物以稀为贵,人家特意为你画的就那一张。贵也贵在这里,据他们说有人天价买走了那幅画,连夜带走,都没有等到闭展,一分一秒都不想让人多看啊!
她那天也看到了霍明钦趴我肚子上的场景,以为我有跟霍明钦和好的前兆,便开始打趣我。
我跟她说:“没有价格。”
我相信陈淮安,他说不会卖就不会。霍明钦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把画交给了他。
我不愿意去想原因,因为一想就觉得疼。
霍明钦不需要威逼利诱,只需要轻轻说一句‘这是我妻子的画像,我不希望她被所有人看见,我也不想让其他人收藏’,陈淮安就会把画交给他,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
我轻轻抚了下胸口,不能去想。
我不能去想陈淮安干净又温柔的笑容,我配不上。
心疼让我什么都听不见,有好一会儿才渐渐能听见小佳感慨的声音:“没有价,那就是无价之宝了!我早该想到的!对不对啊,小宝宝?我们画上是两个人呢?”
她说着说着又去哄孩子了,我的心绪也跟着她转移开。我不能情绪起伏太大了,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了,春去夏来,夏去秋来,秦鸢在秋天的一个傍晚降生了。
霍明钦遵守承诺,这几个月都没有来打扰过我,我进产房的时候他才出现的,我阵痛中疼的顾不上他,让他跟着进了产房。
虽然生过一次孩子了,可第二次生依然疼的让我一次次发誓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我抓着霍明钦的手都想掐进他肉里。可腰跟斧子砍一样,让我一次次挺起身又倒下去,顾不上身后那是霍明钦的怀抱,我曾有无数个日夜最想远离的地方。
阵痛无休无止,我的身体对麻醉药物不敏感,所以哪怕打了无痛针,可开十指的漫长时间里依然让我疼的在床上躺不住,也许这世上生产本就是痛苦的。
世间所有生命的诞生皆是痛苦的。
疼的越厉害,就是越要诞生的时候,她一点点儿下沉,让我无数次想要去洗手间,可下地走不到几步就疼的走不了,撕裂似的疼,我也想把自己尽快的劈成两半,好让她尽快的出来。
我疼的眼花缭乱的时候,身体腾空了,霍明钦抱着我在产床下面走,护士紧跟在他身边,喊他:“霍先生,您别着急,您把太太放在产床上,要不容易摔了……”
对,别把我的孩子摔了。
我抓着霍明钦的手臂:“放下,我……”
霍明钦牢牢的抱着我,在地上转了无数圈,用额头贴着我给我试了温度,用极低的话音,一遍遍的跟我说:“别怕,我在呢,我在呢,不怕,不怕……”
我觉得他比我要害怕,我不害怕,我只是没力气了,几个小时撕裂一样的疼过去后,就是用尽力气的生,可我觉得力气都快用完了,神情都有些恍惚了,身体上半截轻飘飘的,血都流尽的感觉。
补充精力的药剂一点点儿注射进去,在短暂的停歇时间里,我看着使劲握着我的手的霍明钦说:“如果我不行了,就帮我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到秦家,不要让她联姻,让她自由自在……如果我活着生下她,你不要跟我抢,我要自己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