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前马腿摔断了,马场的人把它吊起来施救,带着绑带吊环,看上去异常难受,看见小瑾来,它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流出来。
马腿断了对一匹马儿来说是最惨的情况,很多成年马儿都受不住断腿而丧命。
因为马的骨折几乎无法治疗,剩余的三条路也无法撑起成年的身体,但我心里还存了一点儿侥幸,乔治还小啊,按照人的年龄来算,它不过是如小瑾一样五岁的幼童。
幼马救治起来要比成年马的几率高。
于是我忍不住问道:“它还小,是不是可以全力挽救,不能上赛场,可以做简单的运动。”
马场对短腿马的处理方法都是安乐死。
陈教练一早上忙于施救肯定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这毕竟是一匹幼马。还没有驰骋疆场。
果然陈教练说:“我会尽全力的。。。”
他还没有说完,小瑾打断了他话。
“如果没有用了就除掉吧。”
他声音还是孩童的娇软,可话却让人心寒,跟外面冰冷的天气一样。
陈教练都愣住了,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他大约没有想过小瑾会做这么冷酷的决断。
如果小瑾说的是‘如果它活的辛苦,那就让它安睡’我不会这么在意。
我缓缓蹲下身,在他身前轻声问他:“小瑾,乔治是你最喜欢的马儿啊。”
这半年他每周的马术课都会跟它在一块儿,摸着它棕红的鬓毛,夸它的眼睛漂亮,跟黑葡萄一样。
跟它说等我长大我们就去赛场拿奖,你会等我长大吧?
这句话他问了马儿,又会一遍遍的问我,得了我的保证才会放心。
他喜欢马,跟我一样,我早年见到徐悲鸿的画一眼就喜欢上那一匹匹纵横天地间、无拘无束的马儿,于是我日后的画中也多是马儿,而巧了,小瑾的属相也是马儿,从小到大我给他准备的玩具、衣物也多与马儿有关,小瑾喜欢马是毋庸置疑的。
可现在他眼里一点儿都没有难过。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冰雪一样纯粹剔透,也像冰雪一样折射着冷意。
他用这双眼睛瞧着我,跟我一字一句的说:“我是喜欢它,但它现在不能自己跑了,我就不要了。我只要于我有用的。”
我摸着他的脸顿住了。
小瑾继续道:“越是喜欢的东西越不可太在意。那只会影响我的心情。”
我把僵冷的手缓缓收回,轻声问他:“这话谁教你的?”
我知道小瑾是霍家的子孙,冷淡是本性,但这种话绝不会是他一个五岁的小孩知道的。
果然小瑾说:“爸爸说的。”
他的表情有一点儿骄傲,仿佛他爸爸说的一切都是真理。
我早应该想到的,学校老师不会这么教一个孩子。哪怕是继承人教育也不会这么直白。
我闭了下眼,不想让小瑾看到我眼里的怒意。
睁开眼时我跟他说:“这话他说的不对,这世上的感情不能以有没有用来论。尤其是喜欢的。就跟乔治一样,它曾经给予你的陪伴是无价的。”
大约是我反驳了他父亲的话,他皱了下眉,如玉似雪的小脸上做出冷酷的表情,说:“一匹马而已,妈妈太心软,不成事,会拖我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