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寂鸾抬眼无声注视着他,内侍腿微微一抖,差点跪下。
这一眼的威压很自然而然地令整个室内的气氛都变得安静,“朕,好像不记得是什么事了,松泉,你记得吗?”
禁军统领立在一旁道:“陛下日理万机,遗忘一些琐碎闲杂是应当的,臣似乎也不记得了。”
内侍怕自个儿回去交不了差,急得额头冒汗,“就是前个,奴婢为太后送来了折子,请陛下给巡盐御史翁大人之女赐名号一事。”
好像有点印象,但因不怎么重要就放到了一旁。
丁松泉示意梁寂鸾,俯身轻轻说:“的确如此,臣今日还得到消息,太后那边从宫外接了一个娘子进宫,应当就是翁家的人。”
梁寂鸾:“把折子拿来朕看看。”
折子是太后亲笔写的,说是巡盐御史翁大人在世前为先皇办事,多么鞠躬尽瘁,现在死了,人有遗愿希望能够照顾他唯一的女儿,加上大家算得上是“亲戚”,照拂一下是应该的。
人就不麻烦帝王了,太后那边当义女来养,左右巡盐御史之女还得叫她一声姑母,就请陛下赐个名号,封个公主,名正言顺地留在宫中。
当然,事成太后会记得帝王这份仁厚孝心。
梁寂鸾目光在仁厚两字上定点片刻,面不改色收起折子,问内侍,“人已经到了?安排在何处。”
内侍听语气似有缓和,当即激动道:“太后给翁贵女拨了蓝春殿居住,太后还让奴婢来问,即是义兄妹,陛下可要见一见?”
头顶上一直未有回应,只有帝王拿笔批墨的动静。
最后由禁卫统领交给内侍,“拿去。”
内侍下意识看梁寂鸾一眼,他似乎又被下面大臣们的政事牵制住了,以至于忘了回答那个问题。
蓝春殿在太后居所的右后方,离主殿较远,但也不偏,绕过按照常规处于修缮时间的思安殿,这里出行较为方便,尤其离花果园比较近,风景算是不错的,临近初夏,枝头开了许多繁盛的绿芽。
主要还是长廊花园比较多,回廊初初一看略计有上百间,翁思妩陪同陈太后走到蓝春殿已经忘了来时路了,宫中太大,一时无法计量。
等她们到达,时辰也变午后了。
陈太后:“你且随意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亦或是缺了什么,就跟这殿里的人说,她们自会替你添置的。”
翁思妩环顾四周,“是……”
恰逢常为陈太后跑腿办事的内侍此时回来,行礼后对陈太后耳语一阵,神色有着办完好事等赏的喜气,然后翁思妩就亲眼所见陈太后脸色同样变得高兴满意,不过凭着久居高位的自持,很快就恢复如常。
“阿妩。”陈太后对她说:“你还未见过陛下吧?”
翁思妩愣住,不知陈太后的意思。
她好像也没有一定要他们见面的想法,就像在对一个人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样,“你父亲生得你如斯乖巧,定然不知道生养儿子的难处,年幼时还好,这人呀,一长大心思也就变大了,再有些主见,几乎就与亲阿母生分了。”
翁思妩确定她是在抱怨,话语含嗔,但是似乎又是舒坦愉悦的,仿佛有一口气终于舒了出来。
陈太后哼了声,也不管翁思妩听没听明白,“我就不陪你了,哀家还有事,你先自个儿安置吧。”
“是。”
等送走陈太后一行人,蓝春殿里就只剩下在此侍候的宫人,还有翁思妩和自带的婢女。
主仆两还对方才的情况摸不清状况,翁思妩脸上微露一丝迷茫,看向为首的侍女,“姑母她……”怎么话题提到一半就走了?
侍女知道她是生人,对宫中一切都不大了解。
“贵女今后要住在桂宫,常伴太后左右,有些事,的确应该提前知晓。”侍女开口道:“方才那位黄内侍,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刚从太极宫过来。”
翁父亦曾做过重臣,耳濡目染,翁思妩多少明白那是什么地方。
內朝议政,非帝王心腹不得召见。
侍女说:“天下以陛下为尊,后宫以太后为大,近些年,陛下与太后有些不亲,互有意见。”话说到此处,翁思妩透过她的眼神,清楚意识到侍女话里的意思。
母子不和,她又是今后陪在太后宫里解闷的,应当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