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雾奈穿过长长的外廊,淡薄的日影落在她的肩膀上,身后扯出一道影子,木制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她扭头看了看旁边郁郁葱葱的树木,突然发现蝉鸣已经近乎消亡。
“吱——”望月雾奈推开教室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宽敞的教室摆放着四张桌椅,她的那张桌子上汇聚着一阵薄薄的霞光,纤细轻薄的灰尘在光中跳动,像是教室里唯一的生命。
只是近一周没来上课,站在门口的望月雾奈却有种过了大半生的感觉。
她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裙摆随着她的步子颤动着,高高低低。
望月雾奈弯肘把脸颊旁的长发别到耳朵后面,对着桌口蹲下来,她原本要翻找资料的手停滞下来,酒红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她在右边原本空出来的地方发现了很多糖果,堆在一起像是一座小山,五彩斑斓的,很漂亮。
是座漂亮的彩虹山。这个想法在望月雾奈的脑海里冒出来,她微微勾了勾唇,没有察觉到自己在笑。
肯定是五条悟放在这的,除了五条悟望月雾奈想不出还有谁会给她糖,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知道她并不算喜欢吃糖,五条悟也知道,但是还是会给她送。
当面送的时候五条悟不会送太多,习惯学着望月雾奈的样子送一颗,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如果望月雾奈不在五条悟就喜欢多在望月雾奈的桌子里多放些,好像这样才能表达他没有见到望月雾奈那种急切的心情。
一颗糖是一天没见,一堆糖就算只是几天没见也如隔三秋。
望月雾奈其实有些意外,五条悟送的糖很好吃,哪怕是不爱吃糖的她也会愿意尝几颗。
望月雾奈抱着膝盖歪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翻出要用的资料,她右手稍稍抬起压在它们上面的书,左手小心地把它们抽出来,避免撕坏,然后放进了袋子里,望月雾奈开始盯着左边的糖,没有想太久,直接一股脑地把这些糖果也塞进了袋子里。
房间的玄关处有一个糖罐,那里才是它们的归宿,望月雾奈是这么认为的。
望月雾奈低着头,纤细的指尖捻起一颗颗糖果,把它们沿着袋子的边缘重新摆成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掌心压着膝盖站起来,蓦地一转身看见了倚靠在门口的夏油杰。
他应该已经在那看望月雾奈有一会了,只是望月雾奈没有注意到。
夏油杰这会低着头,大概是在走神,他额前的刘海随意耷拉着,看着没有一点精神,脸上的疲倦遮掩不住,望月雾奈觉得夏油杰就像一只被捕的鸟儿,已经放弃扑腾挣扎,彻底被关在了笼子里。
望月雾奈朝着夏油杰的方向走近,黑色的鞋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声音平和,像是叙旧一般地喊道:“夏油同学。”
一直到夏油杰抬起头,少年的面容清晰倒入她眼中,那双紫色的眼睛轻轻注视着她的时候,望月雾奈才想起来她似乎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夏油杰了,不记得是从哪一天开始,夏油杰突然变得很忙,很忙。
高专里很难见到他的身影。
或许五条悟也是,但是他总是笑嘻嘻的面容没有给人那种匆忙疲倦的感觉,而且五条悟只要一有机会就出现在她面前。
至于硝子则日常进出着医务室,望月雾奈能够偶遇到她。
可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谁也很难去关怀谁的心思。
夏油杰喉咙里发出轻轻的笑声,一如既往地温柔,“啊,是望月同学呐。”
听到这句话望月雾奈才意识到对方大概只是察觉到教室里面有人,并没有刻意去留意是谁在教室。
望月雾奈从袋子里取出一颗淡紫色的糖果,像是薰衣草的颜色,递到夏油杰面前,“给你,夏油同学。”
夏油杰没有接过去,稍稍站直了原本弓起的背,“那是悟给你的糖吧。”
望月雾奈歪了歪头,重新递过去一个黑色面积居大的包装袋,一本正经道,“那这个给你。”
夏油杰垂眸看了一眼,是冲绳的特产,他接了过去,道了一声谢谢。
“夏油同学最近很辛苦吗?”
望月雾奈和夏油杰并肩走在一起,一高一低,两个人先是沉默走了一会,过了一会望月雾奈才出声。
她并不是因为没人说话感到尴尬,而是真的有些担心夏油杰,也许她自己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她其实在意着高专里的同学。
“……没有。”夏油杰偏过头看着望月雾奈的发顶,沉默半晌,只挤出两个字。
“是吗?”
“是啊。”
一阵晚夏的风掠过,万物静寂得像是夏末断弦的琴瑟,望月雾奈把春风吹乱了的头发撩在一只耳朵边上,一时之间两人又皆无言。
这样平和的感觉夏油杰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他觉得自己似乎希望着望月雾奈再说些什么,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什么,或许是因为望月雾奈本身的特殊性,他才会希望望月雾奈对他再说些什么吧。
“夏油同学。”望月雾奈蓦地出声。
“嗯?”
“要小心提前变干枯哦。”过于平和的调子,压下了原本的俏皮和玩笑感。
望月雾奈没有看夏油杰,目光依旧落在要走的道路上,但她却能感受到夏油杰身上的消极和倦态,就好像涂抹着毫无层次可言的灰色画布一般。
“干枯什么的,对我来说还太早。”沉落下来的光投在夏油杰的侧脸上,望月雾奈闻声扭头看了一眼,能看出他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