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乌云压得很低,雨却停了。几道金线穿透云层,有一道正好落在屋里,落在后背上,就像昨晚抚摸头顶的那只手,温暖、耐心、试探着加重力度,将她这只被捕获的麻雀握在手心梳理羽毛。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斩断了不合时宜的遐想。
【距离扮演银行职员角色还剩4天】
迪妮莎从枕头中抬起头,她的意识像是在这一刻才彻底清醒。
她想到这段友谊建立的基础,是通过自己虚假的人偶身份,对方对真正的自己根本一无所知。
想到这,她又清醒了一些。昨夜对方带给自己的短暂母亲体验,根本与饮鸩止渴无异。那种轻轻触碰就能收获巨大满足的感觉虽然甜美,就像令人上瘾的香烟,思维在愉悦中不断下坠沉沦,但回归现实之后,更深刻的空虚又会让她转而掉进更痛苦的深渊。
一面是对新朋友萌芽出的畸形依恋,一面是母亲再也回不来的现实,那种割裂感再继续进行下去,她总有一天会在这种情绪中崩溃且失去自我。
端详清晰掌纹的双手,迪妮莎将头埋进其中,无边的黑暗按压着眼眶中干涩的眼球,再一次深深的叹息与深吸气后,她逐渐放下深入发丝的双手,眼神变得坚定。
她决定戒掉名为朋友的“毒”。
光脚走入盥洗室,她拉开水阀,用冰凉的冷水冲洗身体。
不是对方不够好,反而是太好了。那种好就像麻痹神经的毒素,是食人花吃掉猎物前散发的馨香,虽然那样形容对方很不好,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找不到比这更贴切的了。
水流冰冷的流动感带走身体的温度,就像上次身在女人的办公室,那时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对方用于正骨的冰凉手指在脊背上不含情。欲的游走。
这联想让洗澡中的迪妮莎徒然回身,在看清这里的一切确确实实是公寓的浴室,头顶水还在流,她才放松身体,神情恹恹的挤出沐浴液涂抹身体。
像她这种对家庭完整性满身渴求的人,再次被抛弃的话,会很难站起第二次的。
迪妮莎将窗子开了一个口子,将更冰冷的空气放进来,柔滑的皮肤因为冷气泛起点点凸起,她却在这寒冬一般的冷瑟中病态的感受到一丝慰藉。浴室的温度一降再降,冰冷的水汽冲刷身体的泡沫,顺着身躯的曲线游走,带走因沐浴液形成的莹润薄膜。
楼下有车辆交错行过,一辆是自行车,一辆是低调的豪车,明明都是出行的交通工具,却分割成两个不同的阶级世界。
她和对方也确实在本质上不处在一个世界,女人的照顾给的没来由,所以有一天收回去的话,也无法置喙。
将莲蓬头冲着头顶浇下,她在不断坠落的水流中睁开眼。
昨天那顿晚餐就当偿还人情吧。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
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只要一心一意完成所有的任务,系统就会治好爸爸的病,这样,她那支离破碎的家庭也算勉强修补了一半。
抬手将水阀开关关闭,迪妮莎赤足走到卧室,翻出一件白色长衣披在身上,盖住被冰水洗刷惨白的秀美身体。
接下来的4天,她开始拒绝对方的用餐邀约、工作上的帮助、一些问候以及办公室邀请。
转而亲近一起共事的同事后,一次中午用餐,她了解到一些公司的秘辛。
原来那位36岁依然没结婚的行长,真实性。向竟然为女。
“……”
“我听过,柯兰蒂斯小姐好像先后交往过13任女友,每一任女友不是富商的女儿,就是豪门的千金小姐,啊,我记得前段时间有篇娱乐杂志还曾报道她与一名寡妇秘密交往过一年……”
“……”
所以她这算是什么?
改善口味的野菜么?
这意外发现让迪妮莎止不住的恶寒。
由于没交过什么朋友,她并不清楚朋友间相处的边界感在哪。对方曾对她的好,给予的帮助,亲密接触与调笑,本以为是女孩子间的正常现象,现在看来全部全部都是罪恶思想得逞前的前奏。
她对女人的最后一丝愧疚感消散无踪了。
她在这空寂中感到了一丝灵魂的升华,这种升华让她清楚知道怎么做迪妮莎,而不是平平无奇的银行职员奇娜。
这次之后,她更加果断的拒绝与女人相关的一切事物。可能是察觉到迪妮莎的疏远,对方还曾给她打过电话。
【为什么拒绝我?】话筒那边的声音带着困惑,由于失真,她竟在其中听出了雌性莫辨的淡淡不悦,【你在想什么,奇娜?】
她深吸一口气,这样回答:“你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扰。我清楚自己不喜欢女人,就当我辜负了你的青睐吧。过几天我就会离开公司,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少联系。”
那次不留情面的坦诚之后,对方的行为也算绅士,守礼的逐渐退出了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