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地里老把头所料,十月上旬的雨就一直没停过,洋洋洒洒的扑在脸上,让人禁不住颤几颤。杨氏在门外敲了几下,并未听到任何动静声响,就径直推门而入,声音由轻渐重,“快些起床,早点进城。”嘉宝钻出个脑袋,声音迷糊,“娘,起床干嘛?”“昨晚还在念着今日要去学堂了,怎么睡一觉就忘的干净。”杨氏温热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顺便把手里烘烤暖和的衣裳塞进被窝,再次催促,“快点起床,天色不怕,怕下大雨。”嘉宝“哦”了一声,神情木然的坐在床上,眼皮子总是忍不住往下耷拉。好在还记得自己今日要去学堂,就半眯着眼一脸沉重的起床,出门时,正看到蓉宝往被子里钻。外头天色被黑云遮挡,只透出一小点光,连路面都有点看不清,嘉宝脚步迟疑,四处看了看,自言自语嘀咕道:“什么时辰啊?怎么天还是黑的。”“都快辰时末了。”赵老四搓着双手,感觉牙光都在冒冷气,“先前还亮一点,就这一会儿功夫,天就完全黑了。”真就是一小会儿功夫,也就杨氏喊两人起床的功夫。嘉宝睁大了眼睛,迟钝的思绪转动起来,“爹,这还能进城吗?”“天不开不敢走。”赵老四赶着他进屋,“不说黑的看不清路,就是这么大的阵势,指定有一场大雨。”嘉宝郁闷道:“那为什么还要叫我们起床。”“大雨来的急去的也快,等下完这一场,就立马进城。”话刚落音,窗外雷声炸响,银光矫捷如龙蛇劈开天际,电光肆意宣泄在云间。屋里磨磨蹭蹭的蓉宝一边捂耳朵,一边兴奋道:“娘,打雷了。”杨氏体会不到她的快乐,心里只有担忧,扭头看一脸兴奋的蓉宝,更担忧了。小半刻钟的功夫,天地巨兽的咆哮止歇,豆子大滴的雨水砸在屋檐上。雨水一来,狂风也大作,大树随之怒嚎。蓉宝刚打开门,就吃了一嘴雨水,她往后一退快速的把门合上,转身抵在上面,语气既兴奋又害怕,“下好大的雨。”“你这么开心做什么?”嘉宝站在凳子上,透过窗子的一条小缝往外看。“你难道不觉得若是站在雨幕下,是一件很快意的事?”嘉宝理解不了她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觉得,我只知道路不好走了。”官道还稍微好一点,都是夯实的土,但小道就难走了,坑坑洼洼的。蓉宝心怀期待,“要是能一直下这么大的雨,那我们今日就可以不去学堂了。”“爹说大雨不会下一整天,等天开了就去学堂。”蓉宝失落的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快就要上学了。”上学没什么不好,但也没什么好,对于蓉宝来说,最大的坏处就是她不能晚起。雨势急猛,不过一刻多钟,田沟就盛满了水,好在并没有持续多久。下完这一场,天就亮了不少,但仍有乌云聚集。赵老四忙去后院赶车,大福两口子帮忙搬行李。福叔道:“老爷,我送少爷小姐进城吧。”赵老四穿着蓑衣,摇头拒绝。去县里的路他是走惯的,要是碰上了下雨,路上避一下就行了。杨氏给他戴雨笠,突然想到了一事,“四郎走的早,估计淋了雨。”“这个时辰都快到了,进城洗个澡换身衣裳,也不妨事。”“路上滑,你赶车走慢些,要是一直下雨,就在城里住一晚。”“我知道了,你也别去镇上了,有什么事让大福去说一声。”杨氏应声,“好。”路上都是泥水,途中又下了一阵雨,好在赵老四看到天色不对,提前去村里躲了躲。“乡人怎么称呼啊?”“姓赵,在家里行四,老哥若是不嫌,喊我赵四就行。”汉子姓柏,没有名,但因着是秋天生的,干脆就叫柏秋生。柏家砖瓦房坐落在村里的头一户,院子也大,还有牲口棚。赵老四刚坐下没多久就进来一个妇人,上了茶水又合上门出去了。“赵四兄弟这是往城里去?”“是,这雨下的太大了,只得上门打搅,借院落避一避。”“这防什么事,都是乡里人。”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没个停歇。蓉宝嘉宝坐了半晌,难免心思浮动,不过如今在别人家里,自是得讲些规矩。嘉宝杨扬了扬手里的书,小声说,“我们一起看。”蓉宝点头,随即找了个光亮的地方,挨凑在一起。正在聊天的两人没注意到这一桩事,直到停了雨。柏秋生才注意到两人手里的书,不禁愕然,“赵四兄弟家的两个孩子竟都是读书娃。”“就只识得几个字。”“识字两个字也比我们庄稼汉强。”柏秋生看向蓉宝,忍不住道:“女娃娃竟也认字。”赵老四又谦虚了几句。不过蓉宝认字一事显然给了夫妻俩不小的冲击,柏秋生频频看向蓉宝,几次三番想开口,但不知碍于什么缘故,最后又把话咽下。他媳妇性子大方些,面上急切,“不知赵四兄弟这书是跟谁学的?”蓉宝一听到跟自己有关的事,耳朵就格外灵敏,“婶子,我跟先生学的。”“先生?”夫妻两个互相看了看,柏秋生问,“是私塾夫子?”“是!”“这女娃也能念书?”妇人语气略微有些紧张。蓉宝正想回话,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嘴快的赵老四堵了回去,“别的地方不知,但县里的石山学堂是招收女娃。”妇人又问,“不知一年的束休几何?”“五两银子。”赵老四补充道:“不过进学时,先生还要考教一番。”夫妻两迷茫,五两银子家里倒是能掏出来,只是不清楚学堂考什么。赵老四借了柏家的屋檐避雨,自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夫妻俩有心想多问些,想要留饭,不过赵老四进城有事,只得连连推迟。妇人遗憾道:“下回赵四兄弟若有闲,一定要上门来坐。”赵老四道:“一定一定。”:()赵氏发家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