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思追他们大抵是年少没经验,看不出什么,但蓝曦臣、江澄,或者说金光瑶,这些人决计不是对这份隐忍爱意一无所知。
若要说真正一窍不通的,只有蓝熹微本人。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正想揶揄几句蓝思追来纾解心情,忽地被人扯着晃了晃。
“阿羡,我们走吧?”蓝熹微的手虚虚搭在他胳膊上,绝艳眉眼笼着皎洁月色,美得不可方物,仿佛真的是从那皓月归来的仙子。
说实话,她其实是察觉到魏无羡看着蓝思追的眼神太不对劲,怕他记起什么,想哄着他先进去,再找机会跟他说,谁料——
面前这张俊脸刷地就红了,长眸直勾勾地回望着她,无措又直白。
心口莫名陷下去一隅,欺霜胜雪的容色顿时飞起了栖霞。
然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魏无羡腕间一动,修长有力的大手便溜进了广袖中,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微凉柔荑。
月明星稀。
蓝熹微的脑袋里轰地有烟花炸开。
像是瞬时回到了那年的夷陵,他也是这样紧紧拉着她,他们在喧嚣长街的巷子尽头,在初雪降至的时候拥吻。
她蓦然想到一句话。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早在很久以前,他们就一起见过大雪了。
此时,有君在侧,又何须淋雪作白头?
这个少年是她岁月里永远不会消失的烟火。
眉眼俊美,信念赤忱,千帆历经也拥有最坦荡的一颗心。
是一个举世无双的男人。
是她漫漫人生唯一的归宿。
丹心何须言魏无羡从回来就知道,总有……
时临亥时,一轮皓月高悬于漆黑夜幕。
魏无羡站在莲花坞大门前,长眸里墨色翻涌,从进入云梦以来就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到底是在亲眼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崩断了。
这里对他来说,是年少时最温暖的存在与慰藉,也是成为人人喊打的夷陵老祖之后,可念不可说的旧梦。
他压根没想过有一日,还能回到这片土地,碧潭、故人,带给他的潋滟错觉,仿佛他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云梦大师兄。
可他比谁都清楚,不是了。
云梦江氏魏婴魏无羡,早就被留在了那年暮秋,再也无法骄傲坦荡地去面对云梦水天了。
“阿凌小时候爱来云深不知处寻我,但他年纪小,学的不是蓝氏的规矩,性子又被金氏宠上了天。”
清越的声音蕴着笑,犹如舒缓的清风,一点一点吹开了萦绕他心头的黑雾。
蓝熹微柔声道:“他比你听学的时候,更会惹忘机生气些,有回忘机罚得狠了,他就一个人偷偷摸摸溜回了莲花坞,结果被江澄逮着,又送到了静室。”
屋檐前坠挂着两盏明灯,昏黄光线之下,映着两道人影。
魏无羡转头,一只手熟稔地握住温凉玉手,弯唇对上那双璀璨星眸,艰涩回应:“他这孩子,大小姐脾气,也不知道是像谁,明明他娘亲重话都不会说的。”
曾经的他,恣意张扬胜过骄阳,比大部分的世家子弟都优秀,赢会笑,失败了也笑,世间最被人害怕的命运,他也不惧。
可现在,就算是极度汹涌的情绪,他也竭力克制,她怕他深陷往昔,他也怕她担心多想。
蓝熹微想说,在她面前,不用这样的,想难过可以抱她,不想提的事就不要去提。
但又觉得,他不应该这样的。
十六年前的不夜天,十六年前的穷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