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快忘记上一次见到戴尚是什么时候了,三月初?还是三月末?反正是她跟那个号称女权男的博主见面后不久,当时那段视频就已经被人传到了网上,她自己都不知道,反倒是戴尚看到了,转发给她,又补了一句: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
钱闪闪是这样回复的。
如今发生了这些事,戴尚也还是那句:“玩得开心吗?”
他依然戴着帽子,心知肚明地看了钱闪闪一眼,并不提究竟什么是“玩”。钱闪闪也无所谓地答:“开心啊,怎么不开心?”
他拎起沙发上的一件披肩看了会儿,问:“搬家?”
“对,这套房子要卖掉了。”钱闪闪把那条披肩放在其中一个纸箱里,然后找到烟灰缸弹了弹烟灰。
其实她对气味特别敏感,唯恐自己的衣服沾染上烟味,好几次都在考虑家里要不要禁烟,谁知道如今自己却成了一个烟民,也懒得管衣服上有什么味道了。
戴尚则看着她的侧脸,她终究还是变了一些,以前她是个很造作的人,就爱演,又偏偏演得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在演,假里假气的一个人,如今倒是返璞归真了,脸上挂着破罐子破摔的倦意。
戴尚忍不住问:“出去玩吗?”
“玩什么?”
“去干点坏事。”
“哈?”
钱闪闪顿了顿,自从她的身份曝光,她几乎就没出过门了。她也不确定成为一个“名人”对现实生活的影响有多大,不过她对这个人人都有手机的时代充满了不信任。
犹豫一会儿,她也拿了一顶帽子戴上,说:“走吧。”
后来出去了,她才发现他们一群年轻的艺术家正准备对上海的抗疫表示抗议,一共十几个人,兵分四路,沿着珠江,几乎在所有能看到的东西上面都贴了个张大嘴巴做核酸的贴纸,钱闪闪呆了半天,心想,这也是能“玩”的吗?
他们却一路雀跃地沿街贴着,也没有任何伪装,光明正大地走在监控下,还扬起头冲监控做了个鬼脸。
“所以寻衅滋事是几天来着?”
“我们这是破坏公务,十五天以下。”
“就比隔离多一天,说不定还管饭。”
“哈哈哈哈哈!”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狂笑着,到了这会儿才发现,好像整个社会都疯了,就显得她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了。
不久后警车声响起,戴尚才拉住钱闪闪道:“快跑!”
钱闪闪庆幸她那天穿的是运动长裤和球鞋,跟着戴尚一路沿着老街的巷子钻着——那是广州最热闹的骑楼区,晚上八点,马路上到处都是人,他们走到了人多的地方才停下来,对视一眼,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