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蔷伸出两根手指来比划着说:“一个是近日的吉昌伯爷。姐姐,你别看他目前深情款款的,宁娘都与我讲过,这位原本也是风流性子,只因身子有恙才摆出慈祥平和,不知道你怎么入了他的眼。然而,你若跟了他,要不就是守活寡,要不,待他故态复萌,还不是要应对后来人?”不知为何,陶心荷听罢轻吁了口气,抬手压住妹妹肩头,“说话注意些,什么守活寡,是你个未婚姑娘能说的?况且程士诚如何,姐姐心里有数,不会轻易再嫁,你还是说你自己的事情吧。”“别急,姐姐,我还没说到宠惯得你想法与一般女子不同的那个人呢。就是顾凝熙顾司丞,我的前姐夫。他石破天惊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让多少女子艳羡你,包括我。姐姐该知道的。”陶心荷不自觉手下用力,握紧陶心蔷肩头,像是为自己寻找支点一般,闭目一瞬才找回声音:“蔷娘,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何和离。他许誓好听,背誓的也是他。注意提这个来伤姐姐么?”“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我只想提醒你,这世间,你我、我们这些女子们,知道的敢许此诺的,也就一个顾凝熙而已。不论他是怎么践行的,我们不能用这点去要求别的男子。”“姐姐,你扪心自问,在顾司丞许愿之前,你是不是也觉得,男子三妻四妾不过是平常事,是女子需要忍受、不得不忍受的事情?是什么改了你的想法?是顾司丞三年始终洁身自好、片花只草不沾,对不对?”太阳彻底落山,姐妹俩说了要谈私房话,丫鬟们没有进来打扰点灯,房内陷入昏暗,陶心荷被妹妹一句句的反问,逼到心里的墙角,真的扪心自问起来。陶心荷这才惊觉,在从小目睹父母的相互怨怼后,她隐约抗拒将自己一生寄托在一个男子身上,任其成为自己的主宰。而顾凝熙用“勇毅担当”四个字求亲,抵过重金礼聘,得到陶心荷许嫁,乃至提前婚期冲喜。那时候的她是如何作想的呢?过去这么久了,陶心荷还能清晰回忆起来,她被这四个字震动,觉得对方虽然未曾谋面,然而准确评点出她最引以为傲又妥善隐藏的脾性,是为知己。嫁给知己,想必日子总是好过的,能够互敬互谅的吧?陶心荷怀着这样念头,踏入顾府,成为了顾家妇。在这个过程中,她其实并没有强求,顾凝熙要一辈子守着她一个人。她身边并无这样的先例,因此启发不出这样的妄想来。是顾凝熙亲口自己挑明的。轰动四方,感动了陶心荷。初始,她以为,顾凝熙是因为脸盲,对女子容貌无感,才轻易许下重诺。随时夫妇日久、情意渐深,陶心荷才发现,顾凝熙是真的如是想、如是行,自动避离女子们远远的,不给任何纠缠以发生的土壤。陶心荷逐渐信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成了她与顾凝熙心照不宣的信仰。不知不觉中,她开始以此衡量其他男子。在二妹写信来述说管理妾室不易的时候,她回信给二妹夫,指责他身心不坚、沾花惹草,令二妹苦恼。比平日要拖拉许久,才收到妹妹妹夫共同落款的回函,请大姐放心,他们夫妇和睦,才算告一段落。对弟弟陶沐贤,她三令五申要他对弟媳洪氏专注,甚至不许他在洪氏孕期纳妾。弟弟笑呵呵一一听取。陶心荷那时不觉得这是太过分的要求,直到如今,听到三妹转述,弟媳洪氏自己不安,已经备下了通房丫鬟。她才思索,待两三日后弟弟回来,看着娇娇怯怯的嫩脸丫鬟,会不会半推半就收下?她作为姐姐,如何能伸手管到弟弟房中事?对于三妹陶心蔷,她总觉得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为其择婿颇费心思,这位陈姓少年说是千挑万选也不为过。关于陶心蔷婚后生活,实话实说,陶心荷还没有过多想过,又好像是有意无意忽略了正妻需要管理甚至张罗妾室、通房的世间默认义务。这才造成,对方婚前享用了丫鬟,她替妹妹愤愤不平、妹妹却决定忍受默许的局面。究其根本,还是她陶心荷与顾凝熙三年多夫妇生活,在莫七七之前再无旁人,给她造成了理应如此的错觉。她想啊想,自己要求男子守身如玉,确实不为世人支持和理解,这又不能归咎到顾凝熙不纳妾上。只能在姐妹双方都冷静几日后,她主动找陶心蔷道歉,说自己那日语气不好,没有切身站在妹妹立场上想问题,几句话说得陶心蔷又扑她怀里痛哭一场,这件小小风波就算过去了。她还得捏着鼻子为妹妹操办婚事,只是后来到底捡了个机会,疾言厉色训斥了未来妹婿一大通,得到对方说五年之内绝不纳妾、收通房的保证,勉强满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