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片刻,终是听从了华仲贤的示意,将怀中兜着的那些无用的碎片,缓缓地倒进了等待在那里的簸箕。就如,放下了某种执念一般。华仲贤打来清水,让东方云仙把手上的血迹洗净,然后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在无数个小圆盒里取出了一只,一手将盖子打开,展示出里面柔滑的药膏。“伤口不大,用指尖沾取一点,晕开吸收即可,两天后便能痊愈。”医师说什么,她只能点头照做,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手指,用指尖轻轻一点药膏,一边在心中感叹着,这么多个小盒子,长得几乎都一模一样,华医师是如何分辨出哪个盒子装了哪种药膏呢?换做是她,肯定每天都得将品种搞混。华仲贤见到她没有异议,认真地照着他说的做了,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东方姑娘看起来柔弱,内心却固执倔强得很,寨子里的兄弟都拿她没有办法,想尽办法、好说歹说都不能让她回归正常,而造成这一切的寨主,更是一句话就能将她惹得炸毛。他来之前,还担心过东方云仙若是不遵医嘱,该如何是好。不过从现在看来,她身上似乎还有一线希望。华仲贤看着她规规矩矩地自己给自己涂药,半晌,开口问道:“你对一只没有生命和感情的碗,尚且可以感同身受,为什么不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心呢?”她抬起头看向华医师,从他的话中,听出他说的是陆长夜。“从穿上戎装,拿起武器之时,他的心也许早就冷硬如铁。”她抿唇,目光盯着自己的手,美目中黯淡无光。“那也不尽然。”华仲贤提出了不同的见解。“若能推翻心中认定的假设,重新看待,也许一切都有所不同。”澄澈清明的眼眸看着她,就如平常温和地看着世间万物一样。“我曾经从军多年,是一名军医。”救死扶伤她黯淡的眸中浮现出讶异的神色,在脑中将听到的消息默念了一遍。原来华医师的身份,是一名军医。是了,这座黑鹰山,已经被陆长夜带领的队伍所占领,队伍的结构也非常完整,现在连军医也具备了,俨然已经完善到可以出战的程度。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升起一阵紧迫之感,目光盯着自己的手指,各种念头都在翻涌。她感受到了危机,正在编织一张天罗地网,渐渐收紧,要将她捆缚其中。“他们总叫我‘兽医’,那都是说笑的。”华仲贤的声音传来,他的语调平稳祥和,莫名地缓解了她的紧张。“在那些年中,我跟过很多队伍,只要有战,我就会跟去。”她静静地听着华仲贤的讲述,听完不由地问道:“为什么,会做军医?”对她来说,这座山上的一切,都是一个谜,她没看出那些黑衣男人们的另一面,也至今没有看懂陆长夜的心思。而眼前的华仲贤,先前她没有想其他,只当医术高明的医师看待,如今看来,却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作为一名军医,他在陆长夜的队伍中,一定有着很重要的作用。华仲贤听了她的提问,温和的脸上莞尔一笑,没有拒绝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这就说来话长了,若我从头说起,恐怕你会觉得挺罗嗦。”她连忙摆摆手,带起微微的风,拂过刚上了药的指尖,伤口感到一丝凉意。“不会的。”既然她出不了这一方天地,她就有大把的时间和耐心,关于寨子里的事,她都想知道。华仲贤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在她略显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又将嘴边的话闭了回去。“那你先吃饭,一边吃,一边听我慢慢说。”就在她疑惑之时,面前已经摆上了几盘膳食,她抬头看了看华仲贤,只见到他祥和无害的笑容,目光示意着她快点开动,他才会开始讲述。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华医师是故意吊着她的期待感,借此机会诱导她进食。她有些哭笑不得,现在的自己和陆长夜闹着情绪,颇像一个未知事的孩童,还得医师用说故事来哄骗着她吃饭,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一丝惭愧,有些尴尬地接过筷子,终于小口地咬下了这两天以来的第一口饭。华仲贤见她终于放下了些许的固执,开始慢慢地进食之后,慈悲的眼中浮现出欣慰的光芒,终于开始细细道来。“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不是军医,只是年少时在药馆当学徒。”她埋头在碗里一粒一粒地数着米饭,小口进食着,当这句话传入耳中的时候,不由地停下了筷子,侧耳倾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