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调头去接你,”他顿了顿,“降温了,多穿点。”
随后又是一阵嘀咕,最近的案子有点频发啊。
周淮屿嗯了一声默然不语,匆匆穿上外套出了家门。
“是你报的案?”
纪洛宸和周淮屿首先抵达现场,一名女子打开了门。她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几乎和周淮屿相差无几。她显然是刚到家不久,时髦的小洋装还没来得及换下,但汗水和泪水早把原本精致的妆容晕得斑驳。圆圆的杏眼有些恐惧地涣散着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是,我刚下班回来,开门就看见房东他……”
嘴唇翕动了几下,终是没能说出那可怕的词语。她微微朝卧室的方向偏了偏头,视线却钉在地面,不敢移动半分。
其实用不着她示意,任何人一踏进这间屋子,都会立刻被那惨状抓住眼球。卧室门口倒着一名男子,仰面朝天,眼神惊恐。已经没了呼吸。瘦骨嶙峋的手指徒劳地空抓着,暗红色的液体将他的衣服打得透湿,又洋洋洒洒地大片洇开,在地板上蜿蜒出触目惊心的妖冶痕迹。
可怖,又华丽。纪洛宸按了按他的皮肤,已经有了明显的僵硬。
“叫120回去吧,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他拦住想要靠近的周淮屿,“哎,你就别过来了,太血腥。”
周淮屿有些无奈:“我都见过多少尸体了,还能怕这个?”
说的也是。纪洛宸哑然。明明已经带着他出了不下三位数的现场,却每次都还是下意识地想把他拦在身后。总觉得那羽毛太过洁白,身躯太过羸弱,无论血腥还是危险,都不该沾染半分。
唉,关心则乱。
“而且,这大部分也不是血。”
“诶?”纪洛宸戴上手套蘸了些许,放在鼻尖下嗅嗅,“血腥味的确不重,还有股奇怪的味道……”
“亚麻仁油,油画颜料常用的调和剂成分。”周淮屿戴着手套,从垃圾桶里捡起一管用光的颜料,“是这个吧?嗯,还是水溶性的。”
“啊,是……”女子慌慌张张地解释,“我最近发现好像有变态闯进我房间,就弄了个水盆架在门上,加了点颜料想着吓唬他一下……”
死者的身边不远处有个搪瓷脸盆,里面还沾着半干涸的暗红液体。
“我不知道是他,也没想到——”她呜咽起来,眼角飞红,我见犹怜,“警官,我真的只是想吓唬他一下,没想把他怎么样啊……”
纪洛宸下意识后退半步:“哎你冷静、冷静一下。”
纪洛宸,英勇无敌的临南分局刑侦大队长。格斗擒拿、侦查审讯,样样不在话下。平生只怂两件事:一是家人发飙,二是女人哭泣。
以往这种安抚情绪的事情都是由随行的女警负责,只是这次他们来得太快,大部队还没来得及赶到。
眼看女子情绪愈发激动,纪洛宸手忙脚乱,一边暗骂苏泱办事不利。一边回头求援—一却看见周淮屿蹲在床边,一只手正在往床底摸索。
“发现什么了?”
“没有,大概是看错了。”周淮屿不露痕迹地把什么揣进怀里,起身拍拍手上的灰。视线掠过书桌上满满当当的笔刷桶和颜料架,落在墙上挂着的几幅油画上:“这些,是你画的?”
“……嗯。”女子正哭得梨花带雨,过了好一阵子才愣愣地点头,“就是一点业余爱好。哦。右边那幅《蒙眼的蝴蝶少女》不是,那是…”
“嗯,”他若有所思,“画得不错。”
报警的女子名叫赵玲,24岁的公司白领。她于三个月前租下了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而死者正是她的房东。赵玲说,她两个月前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先是出门前打开的窗帘被拉上,然后是桌上的摆设移动了位置,柜子里的衣服好像也被人动过。她以为是自己记错了,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回家,发现床上的被子好像被人睡过一样褶皱不堪,自己的一条内裤被扔在一边,仔细一看,床单上还有一块淡黄色已经干掉的精斑。
赵玲恶心不已,急忙检查了锁眼和门窗,一切完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但门锁是老式的,有心人稍微用点工具就能打开。她想给作案人一个教训。又怕被报复,于是没有报警,而是在卧室的门上架了一个水盆,又加了红色颜料作为警告。
“我想着,狠狠吓唬他一下,最好让他害怕,再也不敢过来。之后再让房东换个高级点的锁。”
布置好机关之后。好几天都平安无事。?
第86章
这天她如往常一样去上班,下班后还和同事吃了饭。晚上回到家却发现屋里一片狼藉,房东已没了呼吸,吓得立刻报了警。
“死者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直接死亡原因是后脑遭受撞击,应当是撞到了门边的衣柜。在衣柜上也提取到了相应的血迹。”沈知黎把报告递给纪洛宸,
“从尸僵判断,死亡时间在四到六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下午的一点到三点之间。地上的液体是水、红色颜料以及死者的血的混合物,没有毒性或刺激性。”
纪洛宸点点头:“痕检呢,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屋里的地板是瓷砖,沾湿后容易滑倒,死者的鞋底也有不少水迹。地上的水量大致是脸盆容量的三分之二。从铺开的面积来看,大约是从两米高的地方泼下,周围家具上残留的液体飞溅痕迹也符合这一特征。”
“不在场证明呢?”
“已经询问了同事。证实她这一天都在公司。下班后和几个相熟的同事吃了饭。”
“也就是说,”纪洛宸颇有些惊讶地摩挲着下巴,“现场完全符合她的描述。这是一起……意外事故。”